蝉鸣还未开始，鸟儿的啁啾此起彼伏。
转过山脚，到了永丰村的机耕道，土路变得坑洼不平。
林守平的步伐明显慢了下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刘秋莲连忙从衣袋里掏出手帕，快步上前替他擦汗：“要不我来推一段？你歇歇。”
“不用。”林守平倔强地梗着脖子，“这点重量算什么？你要是累了，坐上去我都能推。”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呼吸明显有些急促。
刘秋莲笑了笑，没有勉强：“那我陪你走，你要是累了就说。”
太阳渐渐升高，她从夹背里取出两顶草帽，一顶轻轻给林守平戴上，自己也戴了一顶。
阳光透过草帽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机耕道上的石子磕得车轮颠簸，林守平推得越发吃力。
汗水顺着脖子流进衣领，他的衣襟已经湿了一大片。
几次想要放弃，但看着身边瘦小的媳妇，想着即将到手的钱，他又咬牙坚持下来。
耳边传来刘秋莲细碎的脚步声，像是给他无声的鼓励。
到了柏油路，毒辣的太阳高悬空中，晒得人头晕目眩。
林守平的脚步越发沉重，手心里全是汗水。
刘秋莲观察着他的状态，指着路边一棵大榕树：“守平，咱们歇会儿吧。树荫底下凉快。”
林守平这次没有逞强，气喘吁吁地坐在树下的大石头上。
他摊开手掌，这才发现手心全是水泡，有些已经破了，渗出淡红的液体。
“莲儿，你看我的手。”他可怜巴巴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刘秋莲心疼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手帕替他包扎：
“等长了茧子就好了。”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他。
“辛苦命啊。”林守平叹了口气，望着远处的县城发呆。
“少撒娇。”她递过水壶，语气温柔，“喝水。”
林守平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摘下帽子扇风：“这鬼天气，要把人晒化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早知道这么累，昨天就不逞能了。”
“后面的路好走，要不我来推？”刘秋莲再次提议。
“不行。”林守平想也不想就拒绝，“让女人推车，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那等到了县城，我请你吃牛肉粉。”刘秋莲笑着说，眼睛弯成了月牙。
林守平立刻来了精神，像是打了鸡血：
“不行不行，分了钱我请你。这是咱们第一次一起去县城，怎么能让你请客。”
他看着她被太阳晒红的小脸，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莲儿，二八分，别忘了。”
“放心，我说话算话。”刘秋莲白了他一眼，脸上飞过一抹红晕。
这时一辆拖拉机轰鸣着驶过，车上坐着几个去赶集的村民。扬起的尘土模糊了视线。
“莲儿，要不你坐车去吧，我在大桥等你。”林守平提议道。
“不用，省下的钱能买好几盒洋火了。”
她坚定地摇头，“而且一起走有个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林守平心里一暖，嘴上却揶揄道：“憨媳妇，有车不坐，非要遭这个罪。”
说着，他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停下车：“来，我推你。”
“不要。”刘秋莲连连摆手。
“那我抱你上去。”林守平作势就要上前。
“好啦好啦，我自己上。”刘秋莲无奈地坐上横杠，耳根微红。
林守平笑得像个孩子：“走喽，推媳妇赶集去！”
经过缓坡时，刘秋莲执意跳下来帮忙拉车。两人一前一后，配合默契。
两人推着装满草药的鸡公车，终于到达了医馆门口。
林守平将车停稳，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刘秋莲则熟练地解开竹筐上的麻绳，动作轻柔地将草药一捆捆搬进医馆。
医馆里飘着淡淡的药香，墙上挂着几幅医理图谱，显得古朴而温馨。
王医生正戴着老花镜，专注地翻阅着一本泛黄的医书。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眼里露出慈祥的笑意。
“是你们来了？吃过早饭没有？”王医生放下手中的书本，关切地问道。
刘秋莲将最后一捆草药放好，转身笑道：“吃过了，王医生。今儿个天还没亮就出门了。”
“王医生，我们上山挖了些草药，您给看看成色如何？”
林守平搓了搓手，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
王医生起身走到竹筐前，仔细查看起来。
刘秋莲连忙将最上层的半夏拿出来，小声解释：
“这些半夏昨晚就洗干净晾着了，怕会捂坏，就放在最上面。下面的都是分类好的。”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映照着王医生布满皱纹的脸。
他时而点头，时而用手掂量，认真地检查每一株草药。
“不错，都是好货。这批药材品相都很好，看得出来是用心采摘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称重记价：
“半夏三分一斤，紫茸草六分一斤，芫荽七分。这些都是时令药材，价格还算稳定。”
刘秋莲在心里默默计算着。
虽然比之前的行情略低，但考虑到现在的物价，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她悄悄看了眼林守平，见他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心里也跟着安定了几分。
“王医生，我们还挖了些山芹香和龙须藤。”
刘秋莲轻手轻脚地将另一个竹筐里的药材拿出来，“这边还有两块年份不短的地龙根。”
林守平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
“这两块地龙根是长在一起的，相隔不远。找到的时候，我和莲儿都高兴坏了。”
王医生接过地龙根，在阳光下仔细端详。
他用手指轻轻敲击药材表面，又闻了闻气味，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
“年份不错，品相也好。这两块地龙根，我给你们八十块如何？”
听到这个价格，刘秋莲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虽然在后世地龙根价格飞涨，但在这个年代，能卖到这个价钱已经很不错了。
她偷眼看向林守平，发现他的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
这可是他这辈子赚到的最大一笔钱，那份欣喜怎么也藏不住。
刘秋莲看着丈夫憨厚的笑容，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在王医生的帮助下，所有草药称重记账完毕，总共得了一百零一块三角一分钱。
林守平小心翼翼地将钱放进贴身的口袋，生怕弄丢了分毫。
收完钱后，刘秋莲突然想起一件要事：
“王医生，能不能买些蛇药？上山的时候带着，以防万一。这几天天气渐热，蛇也多起来了。”
王医生点点头，从药柜里取出一个小瓶子：
“这是上好的蛇药，我详细跟你们说说使用方法。”他翻出一本医书，认真地教他们辨认不同的蛇咬伤口，以及相应的处理方法。
临走前，刘秋莲又买了些活络油。
看着林守平这些天挖药累得手臂酸痛，她心疼得很，准备晚上好好给他揉一揉。
走出医馆，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林守平看着老婆的背影，心里满是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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