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鸣声此起彼伏，像是在为这个劳累的凌晨伴奏。
刘秋莲走在最前面，手电筒的光束在地上晃动，像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张冬梅轻声哼起了小曲，悠扬的调子飘荡在夜空中：“月亮出来亮汪汪，照得人心慌慌...”
林守平也跟着哼了起来，虽然调子跑得有点儿偏，但却格外响亮。
刘秋莲忍不住回头看他，发现林守平脸上虽然疲惫，眼睛却亮得出奇。
走到柏油路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正巧听见后面传来拖拉机的轰鸣声，林守平赶紧招手。
“师傅，顺路带我们一程呗？去泰和南巷。”
开拖拉机的中年汉子停下车，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们的货物，开价三角钱。
林守平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比他们走路要省事多了。
看着拖拉机突突地往前开，刘秋莲坐在车斗里，悄悄观察着林守平的侧脸。
他歪着头靠在车厢上，似乎是累得睡着了。晨光中，他的脸庞显得格外年轻。
张冬梅从背篼里摸出一件旧衣服，轻轻盖在林守平身上。
她对刘秋莲说：“莲儿，老幺长大了。”
刘秋莲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热。
拖拉机在凹凸不平的柏油路上颠簸，林守平却睡得很沉。
他的手上还缠着那条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布条，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发红。
天完全亮起来的时候，拖拉机已经开进了城里。
林守平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背篼里拿出几根新鲜的甜黍送给师傅。
那朴实的心意，让刘秋莲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晨露未散，城郊的小路上，张冬梅和刘秋莲一前一后走着，手里提着装满草药的背篼。
清晨的山风裹挟着淡淡的药草香，吹散了两人脸上的倦意。
“秋莲，你说收草药的开门了没有？”
张冬梅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色，微皱着眉头。
昨天忙活了一整天，今天一大早就赶到城里，就怕错过了最佳的售卖时机。
刘秋莲放下肩上的背带，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应该还没开门，这个点供销社的人估计还在睡觉呢。”
她环顾四周，街道上零星几个摊贩正在摆摊，“不如先去菜市场把甜黍和黄鳝卖了？”
一阵轱辘声由远及近，林守平骑着三轮车追了上来。
他跳下车，帮两人卸下沉重的背篼，目光在刘秋莲疲惫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莲儿，你就在这守着草药吧，我和三嫂去卖东西。”
林守平想起上次刘秋莲卖肥肠时的情形，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显然不是做生意的料。
刘秋莲从背篼里取出一个小竹篮，轻声说：
“我把蜂蛹留下，等会问问王医生收不收。其他的你们看着办。”
张冬梅从三轮车上取下杆秤，犹豫着问：“莲儿，这甜黍...你说该卖多少钱合适？”
刘秋莲愣了一下，她前世在城里做文员，对这些价格并不了解。
“要不...先看看别人怎么卖？如果没人卖，我们就喊贵些试试。”
“干甜黍市场价一角二，要不我们喊五分？”
张冬梅低头掂量着甜黍的分量，脸上带着几分忐忑。
林守平连忙摇头：“三嫂，城里人不差这点钱，图个新鲜，最少也得喊一角。”
张冬梅笑着看向他：“那你来喊价？”
分工确定后，林守平提着黄鳝桶在前面带路，张冬梅背着甜黍紧随其后。
菜市场已经热闹起来，各色摊位前挤满了前来采购的市民。
林守平帮张冬梅找了个不错的位置，放下东西后，他开始在市场里转悠，打探行情。
很快，他就发现卖黄鳝的有两家，但个头都没他家的大。
一个略显秃顶的中年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看起来是个老手。
林守平掏出一支烟，笑着凑上前：“大哥，黄鳝什么价？”
那人抬眼打量了他一下：“买还是卖？”
“卖的，二十多斤，都是肥的。”林守平吐出一口烟圈，故作随意道。
“要批发还是零卖？”中年人来了兴趣，放下手中的活计。
林守平耸耸肩：“看价钱，合适就都给你。对了，大哥贵姓？”
“姓马，叫我马进国。”男人站起身，“带我去看看。”
两人来到摊位，马进国仔细检查着黄鳝的品相，不时点头。
“三角五一斤，全要了。”他开出了第一个价。
林守平装作为难：
“马哥，你也看见了，这都是精品，个头大，而且活蹦乱跳的。再说我们还要卖甜黍，这价格......”
“三角八，这是实在价了。”马进国也是个爽快人，眼里闪过一丝精明。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成交价定在三角八。
张冬梅在旁边看得暗暗称奇，这个小叔子，做生意倒是有一套。
称重结算，二十八斤六两黄鳝，一共得了十块八毛六分钱。
张冬梅接过钱时，手都在微微发抖，这可比平时干活挣得多得多。
林守平把钱分给张冬梅后，便急匆匆地赶往仁济堂。
远远地，他就看见刘秋莲坐在三轮车上打盹，听到脚步声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
“这么快就卖完了？”刘秋莲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些不敢相信。
林守平笑着说：
“三角八一斤，批发给马老板了。”话音未落，仁济堂的门板响动，王韬探出头来。
“你们来多久了？怎么不喊我？”
之前跟在王医生身后人年轻人王韬穿着一件略显褪色的白大褂，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刚到不久。”刘秋莲站起身，心想这王医生倒是比想象中要随和。
前世在城里工作时，她也接触过不少医生，但像王韬这样平易近人的却不多见。
王韬一边卸门板一边说：“走，我带你们从后院进，省得搬东西麻烦。”
穿过狭窄的过道，来到仁济堂的后院。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一排晒架上还挂着几捆草药。
夏日的阳光透过树梢洒落，在青石板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王韬他的目光在那堆积如山的药材上扫过，眉毛不由得微微上挑，“两天就采了这么多，真厉害。”
“主要是家里三个嫂子都帮忙了。”
刘秋莲微微一笑，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用青布包着的小袋子，“这是昨晚抓的懒蝉，给你们尝尝。农忙时节，大家都喜欢这个。”
王韬伸手接过，布袋里传来细微的抖动，“太谢谢了，我这就去找个盆装起来。这东西确实是个稀罕物。”说完，他转身快步进了屋。
林守平和刘秋莲对视一眼，便开始动手卸货。
两人配合默契，将背篼里的白术、金云芝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码放整齐。
那些捆成一束束的青蒿和青香蕨也被轻轻地搬到地上。
夏日微风，药材特有的清香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诶，莲儿。”
林守平一边忙活，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确定王医生这儿收蜂蜜？咱这一路颠簸，可别坏了。”说着，他不安地瞥了眼木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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