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我是来报名的。”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工作人员头也不抬，：“毕业证带了吗？”
钱婷婷呼吸一滞，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那个...我...我没带。”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工作人员抬起头，露出一张写满不悦的脸：“你说什么？”
“我把毕业证忘在家里了。”钱婷婷咬着嘴唇，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忘了？”工作人员的语气陡然变冷，“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排队等着这个机会吗？”
钱婷婷感觉喉咙发紧。“叔叔，我真的很想当一名售货员，从小就梦想着能在百货大楼工作。”她急切地解释，“我确实有毕业证，就是今天太着急给忘了。”
工作人员冷笑一声：“没带就是没带，别废话，下一个！”
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时，旁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老严，人家孩子都说了是忘带了，又不是没有，给个机会呗。”
钱婷婷猛地转头，看见一位穿着藏青色工作服的短发女人。
“阎姐，规矩就是规矩。”老严皱着眉头，语气依然强硬。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阎姐已经拿起了报名表，“考试那天带来不就行了。”她转向钱婷婷，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钱婷婷。”她赶紧回答，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好名字。”阎姐在表格上填写着什么，“记住了，考试那天一定要把证件带齐。”
钱婷婷连连点头，接过报名表时，手都在微微发抖。
走出百货大楼，刺眼的阳光让她眯起了眼睛。她仰头望着蓝天，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她拿到毕业证了。
然而等她回到搪瓷厂，沈红梅的表情却不那么美好。
“你说什么？不辍学了？”沈红梅瞪大了眼睛，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昨天是谁说非要去供销社代班的？现在又改主意了？”
钱婷婷赶紧把她妈拉到没人的角落，生怕被其他工人听见。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掩盖了她们的谈话。
“妈，您听我解释......”她从挎包里掏出报名表，“我有更好的机会了。”
她把百货大楼招工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说到激动处，脸上泛起红晕。
沈红梅听完，一脸狐疑：“你糊弄谁呢？内部招工哪有这么容易知道消息。”
“不信您看！”钱婷婷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报名表。
沈红梅接过表格，仔细端详。红戳大印、编号序列，都是货真价实的。她的表情从怀疑渐渐变成惊喜。
“你这丫头......”她又惊又喜，忍不住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真有两下子啊！”
钱婷婷嘿嘿一笑，这一切还得感谢陆峰的小叔呢。要不是他，自己根本不可能抢到这个机会。
此时的文工团，宗文昊正在排练厅里打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心想是不是有人在念叨自己。
综合处门被推开时，文工团团长本能地抬头看向门口。看清是宗文昊走进来，他笑着打趣：“这么着急来找我，是不是又被你对象念叨了？”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宗文昊拖过一把木椅坐下，椅脚在地板上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他脸色露出些许无奈，：“团长，之前说的那个临时工的事儿，您就别给我留着了。”
朱团长放下手中的钢笔，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哦？陆峰那小子终于想明白了？”说着，他从抽屉里摸出一包香烟，递了一支给宗文昊。
宗文昊婉拒了香烟，叹了口气。
“那姑娘想考百货大楼，”宗文昊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望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若有所思地说，“我那个弟弟还不知道呢。”茶水的香气在狭小的综合处里弥漫开来。
朱团长听闻此言，烟灰撒了一裤子也浑然不觉，笑得前仰后合：“就他那个倔脾气，要是知道了还不得上蹿下跳？”
河滨第一中学。
“我想参加高中毕业考试。”
“你说什么？”李老师猛地站起身，办公桌上的茶杯被带得晃了晃，“就你这成绩，还想参加高中毕业考？”他的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钱婷婷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李老师，我知道这听起来不太现实，但我是认真的。”
“认真？”李老师冷笑一声，“你平时考试及格都费劲，现在竟然说要参加高考？你知道高考意味着什么吗？”
钱婷婷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我不是不重视高考，更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我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但我必须试一试，麻烦您帮忙办理一下。”
李老师停下脚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他在办公桌前坐下，整理了下思绪：“这件事不是我能决定的，得请示校长。”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你的学费陆峰已经交了。”
听到这个名字，钱婷婷脸上腾地红了。她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钱，塞给李老师：“您帮我还给他。”
回到家里，钱宁冬和钱宁秋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
“妈，那可是高中文凭呢！”钱宁冬急得满头大汗，语气里充满担忧，“这不是要了婷婷的命吗？”
钱宁秋更是着急：“这不是要逼死人吗！婷婷现在的基础那么差，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
沈红梅突然拍了下桌子，打断了姐妹俩的话：“老二，你负责给你妹补课。”她环视一圈，目光严厉，“其他人都给我消停点，谁敢捣乱，看我不收拾谁！”
钱婷婷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就被二姐钱宁秋拽进了房间。
“二姐...”钱婷婷望着姐姐忙碌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别废话！”钱宁秋翻箱倒柜找课本，动作麻利，“从今天开始，咱们就得开始突击了！你得做好吃苦的准备。”
钱婷婷被二姐拽着补课的时候，心里直犯嘀咕。
倒不是她不想学习，主要是二姐钱宁秋的水平着实让人不敢恭维。透过昏黄的台灯，她看着二姐对着习题抓耳挠腮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这题...这题应该是......”钱宁秋咬着笔头，眉头紧锁。
钱婷婷撑着下巴，暗自思忖着是时候展露一下自己的“天赋”了。她故意沉吟片刻，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
“二姐，我觉得这题应该这样解......”她拿过笔，开始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钱宁秋瞪大了眼睛，凑近纸面。随着钱婷婷的笔尖移动，她的表情从困惑逐渐变成惊讶：“这...这是对的！你怎么会知道？”
“我也说不清楚，”钱婷婷故作天真地眨了眨眼，“就是感觉应该这样解。”
一晚上的补课下来，钱宁秋简直要被妹妹的“天赋”惊呆了。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才是来给妹妹补课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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