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到病房门口，钱婷婷就明白她为什么会是这副表情了。
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贱皮子！这么多年不下蛋，现在还敢在外头勾三搭四！”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听得钱婷婷皱起眉头。
“你给我跪着！等我妈气消了再起来！”一个男人恶狠狠地说道。
钱婷婷二话不说推开门，眼前的场景让她瞬间怒火中烧。
钱萍丽被绑着手脚，跪在墙角。她嘴里塞着毛巾，泪水顺着脸颊不停往下流，但眼中却燃烧着刻骨的恨意，死死盯着旁边的一对母子。
“你们在干什么？”钱婷婷冷冷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意。
她大步上前，无视老太太的阻拦和叫骂，三两下解开绳子，取出钱萍丽嘴里的毛巾。
“小钱...谢谢...”钱萍丽低着头，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
“你叫外人来管闲事？”钱萍丽的丈夫涨红了脸，指着钱婷婷的鼻子就要发作，“这是我们家的事！家丑不外扬...”
“滚！”钱萍丽突然爆发，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你们给我滚出去！马上滚！”
钱婷婷给钱萍丽倒了杯温水，转头对孙护士说：“麻烦把这两个人请出去。如果他们不配合，就报警。”
等人都走后，病房里陷入了沉默。
“钱姐，这是麦片和奶粉，肚子饿了赶紧对付一下。”钱婷婷轻声说，“陆会计让我带给你的一块钱也在这儿。有什么事就找孙护士，她知道怎么联系我。”
钱萍丽依旧侧着头不说话，但她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钱婷婷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钱姐，活着本来就不容易，但也别太委屈自己。”
“我...我没有...”钱萍丽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钱婷婷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我都知道。”
钱婷婷走出医务所，提着暖瓶往家走时，钱婷婷的思绪转向了李婶子。这位大姐为了这个暖瓶，可是天天到她家报到，每回捧着碗筷都要找她妈沈红梅唠嗑。
“有劳小婷婷记挂着。”李婶子总是这样说，脸上堆满了笑。
楼道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钱婷婷抬头，就见李婶子端着海碗站在那里。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钱婷婷手里的大红色暖瓶，眼里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
“婷婷回来啦，今儿个下班晚啊。”李婶子的声音里藏不住欢喜。
钱婷婷笑着把暖瓶递过去，“李婶子，您的暖瓶到了，让您多等了两天，实在抱歉。”
“哎呀，这哪的话！”李婶子赶紧放下碗筷，双手接过暖瓶，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瓶身上的牡丹花纹。
“婷婷啊，这搪瓷暖瓶现在多难买啊。”李婶子眼睛亮得像星星，“听说咱们这边好几家供销社都没货，你能买到真是太厉害了！”
“婶子您太客气了，我在供销社上班，帮忙买个东西不算啥。”钱婷婷笑着说，“以后您要买啥尽管跟我说。”
这话一出，李婶子更是喜出望外，“真的？那可太好了！”她抱着暖瓶，笑得合不拢嘴。
钱婷婷看着李婶子欢天喜地的模样，脑海中浮现出这位大姐每天端着碗来她家的情形。有时是来借酱油，有时是来借醋，但更多时候是来找她妈唠家常。
“这搪瓷暖瓶啊，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到的。”李婶子的话语里满是炫耀，“我们婷婷有本事。”
一旁的沈红梅听了，嘴上却还要说：“这丫头，别给她说得太好，回头尾巴翘天上去了。”但任谁都能听出她话里的得意。
好事传千里，不出半个时辰，整个搪瓷厂家属楼都知道了这事。
“真的假的？钱家闺女真给李婶子弄到搪瓷暖瓶了？”
“她不是临时工吗？这么难买的东西都能搞到？”
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但架不住李婶子把暖瓶当宝贝似的，逢人就要炫耀一番。
“看看，这花纹多漂亮，给你倒杯热水尝尝！”
有人真就喝了，结果被烫得呲牙咧嘴，李婶子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这几天被人说脑子不清楚找钱婷婷帮忙的憋屈，总算出了这口气。
消息越传越广，天还没黑，钱家的门槛都快被踩秃噜皮了。
“婷婷啊，给婶子也帮忙买一个呗！”
“闺女，你看叔这边......”
四十多平的房子里挤满了人，钱家从未这般热闹过。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房间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但欢声笑语中，一个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
“呵，大晚上的搞这么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投机倒把窝点呢！明天我得去厂里反映反映！”
是隔壁孙春莲。她倚在门框上，脸上带着讥讽的笑。
屋里的气氛顿时凝固，人们的笑容僵在脸上，相互交换着眼色。
但沈红梅可不是好欺负的主，当即就指着孙春莲骂道：“你去啊，赶紧去！你那张嘴巴啥时候说过好话？一天到晚就知道往人身上泼脏水！你要是投胎能投个好的，也不至于整天当个搅屎棍！”
孙春莲被骂得脸红脖子粗：“沈红梅你骂谁呢？”
“我骂谁你心里没数？狗咬人还挑明的呢，你倒好，阴阳怪气的，装什么装！”沈红梅越说越气，“你自己买不到好东西，就见不得别人好，整天在这挑拨是非！”
孙春莲恨不得冲上前去撕烂沈红梅那张得意的嘴脸。
可是四周的人群像看戏一般冷眼旁观，没有一个人为她说话。
这些人平日里争抢着向她套近乎，如今却对她避之不及。孙春莲心里明白，都怪自己刚才口不择言，把大家都得罪了个遍。
钱婷婷仿佛没看见孙春莲的存在，转身对着周围的大妈们笑道：“各位婶子，这搪瓷暖瓶的事儿，实在是为难我了。”她的声音温柔似水，仿佛能抚平所有人的焦躁。
她叹了口气，一脸愁容：“李婶家那个暖瓶，我托了多少关系才弄到手。这东西现在真是一瓶难求啊！”
“婷婷啊，你就帮帮忙，给我们也想想办法。”刘婶拉着她的手央求，满脸堆笑。其他几个大妈也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说着好话。
钱婷婷连连摆手，眼神中流露出为难之色：“刘婶，我要是有门路，哪能不帮您啊！可这东西真的太难搞了，我也是没办法。”
她这番推辞，倒显得更加诚恳可信。几个大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都带着几分失望。
沈红梅站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一副老母亲般慈祥的模样：“就是，学习要紧，别为这些事耽误了复习。婷婷啊，你这孩子就是太热心肠了。”
孙春莲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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