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前排的刘眉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作为副社长的女儿，她见过太多阿谀奉承之人，反而对钱婷婷这种敢说敢当的性格颇感兴趣。她的目光在钱婷婷脸上逡巡，忽然发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眼神里藏着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坚定。
“这个小同志，”她转头对身边的人低语，“有点意思。”
督导组的领导们也在观察着场面。郭主任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钱婷婷，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但他相信自己没看错人。
钱婷婷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单靠强硬是不够的。现在需要一些更巧妙的手段。
“各位，”她突然换上了温和的语气，从桌上拿起一叠彩色卡片，“今天的培训不是我一个人的表演，而是要大家一起参与。”
她朝站在一旁的孙秘书使了个眼色。孙秘书会意，快步走上前揭开了桌上的红布。
毛巾、搪瓷杯、罐头、糖果......各式各样的奖品整齐地摆放着，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台下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些琳琅满目的物品吸引。
“这些都是今天培训的奖品。”钱婷婷晃了晃手中的彩色卡片，“回答问题的人都能得到卡片，培训结束后用卡片换奖品。卡片越多，奖品越好。”
台下的气氛立刻活跃起来。有人已经盯上了那罐橘子水，有人则对着精致的搪瓷杯跃跃欲试。就连刚才还满脸不屑的老员工们，眼神也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钱婷婷看着他们的反应，心中了然。再强硬的态度也敌不过一点甜头，这是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些年总结出来的经验。
“销售礼仪不是简单的说教，”她继续说道，声音轻柔却不失力度，“而是让每一位顾客都能感受到尊重。我们供销社是为人民服务的，每个人都代表着单位的形象。”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其中一页：“比如说，当顾客询问商品时，我们应该怎么回应？”
台下一片沉默。钱婷婷扫视一圈，看到一个年轻的售货员怯生生地举起了手。
“说出价格和质量。”那人小声说道。
“对，但不够完整。”钱婷婷点点头，走下讲台来到那名售货员面前，递给她一张卡片，“要告诉顾客价格、质量，还要介绍商品的特点和使用方法。最重要的是，要用真诚的态度。”
随着培训的深入，台下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有人开始主动举手发言，有人认真做着笔记，就连那些年纪大的老员工也不时点头表示赞同。
孙秘书站在一旁，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切。当初在火车站，他觉得被拿来和钱婷婷比较是种侮辱。但现在看来，或许真正被侮辱的是他那狭隘的眼界。
培训进行到一半时，钱婷婷注意到角落里有个中年女售货员一直在打瞌睡。她没有点破，而是走到那人身边，轻声问道：“同志，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那人猛地惊醒，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钱婷婷递给她一杯热水：“休息一下吧，等会儿我们要开始实践环节了。”
这个小细节立即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钱婷婷的体贴和善解人意，让原本对她充满敌意的人们不自觉地放下了戒备。
培训结束时，郭主任笑得合不拢嘴。
“小钱啊，你这次可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他拍着钱婷婷的肩膀，“不光把培训搞得热热闹闹的，还真的让这些老同志学到了东西。”
王局长也凑了过来：“小钱同志，要不要考虑来商贸处？我给你个正式工的名额。”
郭主任的心悬了起来，他暗暗观察着钱婷婷的神色，他清楚，供销系统正式工的编制，他是给不了的。一旦钱婷婷接受李局长的橄榄枝，他手下就要失去一位得力干将。
综合处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墙上挂钟传来的滴答声回荡在耳边。
“王局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钱婷婷转过身，语气温和却坚定，“只是家里还需要我照顾，我不能背井离乡。现在的工作虽然是临时工，但也让我学到了很多。”
王局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眉头微皱：“小钱啊，你要知道，这可是正式工的机会。你的能力我是看在眼里的，做事认真，头脑灵活，来我们商贸处绝对大有可为。”
钱婷婷轻轻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我明白，但家里的情况...”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郭主任站在一旁，听到钱婷婷的回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整理着手中的文件，实则在偷偷观察着两人的表情。
“真是太可惜了。”王局长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惋惜，“不过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等钱婷婷离开后，郭主任再也按捺不住，瞪着王局长：“王力胜同志，当着我的面挖人，这不太合适吧？”
“什么叫挖人？”王局长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小钱还是临时工，又不是你们供销系统的正式员工！我这是在给她更好的发展机会。”
郭主任的脸涨得通红，“小钱早晚会是我们供销系统的人！你这样...”他硬生生咽下后面的话，若不是答应了钱婷婷保密她要考河滨百货大楼的事，他非得把王力胜怼得哑口无言不可。
“至于吉普车的事情，”郭主任板着脸，语气冷了几分，“恐怕还得从长计议。你们商贸处用车的频率不高，这申请不太好批。”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王局长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也太小气了吧！”他气得直跺脚，转头对着一旁的办事员发火，“不就说了实话吗，至于拿吉普车的事情来卡我？”
办事员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局长，您这不是自找的吗？小钱从小在河滨长大，怎么可能来咱们衡县？”
“你这是跟谁说话呢！”王力胜没好气地瞪了办事员一眼，心里懊恼不已。原本板上钉钉的吉普车，现在又要悬了。
供销社这边的检查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下午督导组就要赶往下一个县城。钱婷婷坐在办公桌前，快速地整理着这几天的检查报告。
这几天她一直忙于暗访和培训工作，连一点私人时间都没有。眼看着就要离开衡县了，她可不能错过囤积小海鲜的机会。正好郭主任他们要开会，钱婷婷趁机向招待所借了辆自行车，直奔渔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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