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婷婷考上百货商店的消息，如一阵旋风般在搪瓷厂传开了。热议声此起彼伏，让整个厂区都沸腾起来。
“这小钱家的姑娘有出息啊！”几个上了年纪的女工围在一起，一边整理着流水线上的鞋面，一边压低声音讨论着。
“可不是嘛，才十七岁就考上了百货商店，听说工资待遇比我们高多了。”另一个女工接话，手上动作不停，眼神里带着几分羡慕。
“我听说百货商店每个月还有油票、布票，过年过节还能分到稀罕物件。”
“可不止这些，据说还能分房子呢！”
议论声在车间里此起彼伏，伴随着机器的轰鸣声，飘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此时的钱魏琳正躲在自家房间里生闷气，手里攥着一张试卷，上面鲜红的分数刺痛着她的眼睛。
“怎么可能？凭什么她能考上百货商店？”钱魏琳将试卷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她的眼眶通红，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嫉妒。
雅翠竹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红糖水走进来，看到女儿这副模样，心疼地叹了口气。“琳琳，喝点红糖水暖暖身子。”
钱魏琳接过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妈，我不服气。凭什么她钱婷婷能考上，我却...”
“傻孩子，”雅翠竹将女儿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她不过是个卖东西的，将来你可是要上大学的。等你考上大学，那才是真正的出人头地。”
钱魏琳抽泣着点头，但心里的不痛快却怎么都散不去。
另一边，钱婷婷家里洋溢着喜悦的气氛。破旧的筒子楼里，沈红梅难得地哼起了小曲，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幻想着女儿的美好未来。
“婷婷，快换衣服，咱们今天去人民饭店吃饭！”沈红梅喜滋滋地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钱婷婷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穿着补丁裤子的模样。这身打扮在百货商店可不行，得攒钱买几身像样的衣服才行。
全家人收拾整齐出门的时候，引来了不少注目礼。虽然衣服上打着补丁，但钱家人个个都长得周正，站在一起颇有精气神。
“红梅，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啊？”邻居钱大婶倚在楼道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钱家人。
沈红梅难掩喜悦，“是啊，庆祝我家婷婷考上百货商店！”
“哎呦，这可真是好事啊！”钱大婶笑眯眯地说，“我记得婷婷小时候就聪明，现在可不是出息了嘛！”
正说着，钱爱华和她丈夫韩正德也回来了。钱爱华挎着个漂亮的皮包，一看就是新买的。
“哟，这是打算去什么地方啊？”钱爱华上下打量着妹妹。
听说钱婷婷考上百货商店，钱爱华的脸色立刻变了。“就她也能考上？该不会是走后门吧？”
“姐，你这话什么意思？”钱婷婷冷笑一声，“我可是靠实力考上的。”
沈红梅瞪了钱爱华一眼，“今天是你妹妹的好日子，你要是想找不痛快就回你婆家去！”
韩正德连忙打圆场，“丈母娘，今天这顿饭我请了。正好我刚发了工资。”
“不用！”沈红梅直接回绝，“今天是我闺女的好日子，哪能让你花钱。我虽然没什么钱，但该花的还是要花。”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人民饭店，推开门的瞬间，扑面而来的菜香让钱婷婷食指大动。
“欢迎光临！”服务员穿着笔挺的制服，彬彬有礼地迎了上来。
钱婷婷看着菜单，眼睛发亮。“妈，来个红烧狮子头呗！这可是这里的招牌菜。”
“好！”沈红梅难得这么大方，“再来个糖醋排骨，还有清炒青菜。”
看着满桌的菜品，钱婷婷心里暖暖的。
“婷婷，”沈红梅看着女儿，眼里满是期待，“以后在百货商店可得好好干，机会难得啊。”
钱婷婷点点头，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正要说话，却听见隔壁桌传来熟悉的声音。
“这不是钱家吗？真巧啊！”雅翠竹端着茶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钱婷婷转头一看，就见雅翠竹带着钱魏琳也在这里吃饭。钱魏琳低着头，装作没看见他们。
“是挺巧的。”沈红梅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句。
雅翠竹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听说婷婷考上了百货商店，恭喜啊。不过我们琳琳可是在准备高考呢，争取考个好大学。”
这话里的优越感不言而喻。钱婷婷冷笑一声，“那就祝钱魏琳考上好大学吧。不过，高考可不是人人都能考上的。”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就在这时，服务员端着一盘红烧狮子头上来了。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来，婷婷，多吃点。”沈红梅给女儿夹了个狮子头，“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
钱婷婷笑着点头。
一大清早，钱婷婷迈入五楼综合处时，晨光透过窗户斜斜洒进来，将地面镀上一层淡金色。她目光轻扫，立刻捕捉到了杜守成和白颖的身影。
在他们不远处，两男一女正笔直站立，应该就是昨天听说的河滨中专学院毕业生。虽然同站在一处，但那三人与杜守成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泾渭分明。
三个人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眼角眉梢都透着傲气。其中那名女生更是时不时用余光瞥向这边，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冷笑。
“婷婷，这边。”白颖小声招呼道，一边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位置。
钱婷婷走到白颖身边，压低声音问：“你们来得这么早？”
“我们刚到没多久，他们就已经在这儿了。”白颖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一大早就守在这里，生怕错过什么似的。”
钱婷婷若有所思地看了那三人一眼。
田副经理夹着一叠文件大步走进来，目光在几个年轻人身上逡巡，露出满意的笑容：“都来得这么早啊！很好，很有精神。来，大家先互相认识一下。”
六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率先开口。
终于，对面那个女生向前跨出一步：“我叫何冯珍，河滨中专会计专业毕业。”她的声音清亮，带着几分刻意的矜持。
她身边的两个男生也不甘示弱，纷纷介绍起自己。一个叫王鸿志，一个叫王刚，都是河滨中专的高材生。
轮到钱婷婷时，她平静地道：“钱婷婷，十六岁。”
“十六岁？”何冯珍眉头一皱，凑到张明耳边低语，“也就是靠关系进来的职工子弟，才能这么小就进好单位。”
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在寂静的综合处里依然清晰可辨。钱婷婷眉头微挑，正要开口，田副经理已经开始宣布岗位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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