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钱婷婷正坐在板凳上慢悠悠地啃着窝窝头。
钱宁冬坐在她对面，一边逗弄怀里的老七，一边焦急地看向母亲的房间：“妈这钱票够不够啊？”
钱婷婷含着窝窝头，口齿不清道：“这天气这么热，存不住，买两斤够咱家吃的了。”
沈红梅从房里出来，脸上的愁容更重了：“你以为就咱家要买啊？你三姐家、你小姨家，都得买，这钱票我得先给她们垫上。”她摊开手里的票子，仔细清点着。
钱婷婷把最后一口窝窝头咽下，抖了抖手上的渣子，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钱宁秋犹豫了一下，：“婷婷，要不要把这事儿透露给街坊邻居？”
“该说的都说了。”钱婷婷抬手擦了擦嘴，“雪竹婶子她们都知道了。才五百斤，先到先得，晚了就没了。”
一旁的钱宁冬一听就坐不住了，怀里的老七被他晃得直哼哼：“这么多人抢，咱家能买到吗？”
“哥，你就放心吧。”钱婷婷眨眨眼，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就算你没抢到，把票子给我，晚上我保证给家里带肉回来！”
钱宁冬这才松了口气，笑道：“还是咱婷婷在百货商店好使。”说着还伸手想揉妹妹的头发，被钱婷婷灵巧地躲开了。
商量完，钱宁秋就披上外衣去小叔家报信。
没过多久，钱宁秋就气冲冲地回来了。她进门时用力过猛，差点把门摔坏。
“咋了这是？”钱宁冬见妹妹脸色不对，忙问道。老七被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直哭，他手忙脚乱地哄着。
钱宁秋咬着嘴唇，脸色发白，半天才道：“小婶说...”她深吸一口气，眼圈微红，“说婷婷都在百货商店上班了，怎么不知道孝敬爷奶？说爷奶带双胞胎辛苦，想吃肉，让咱家出肉票！”
钱宁冬腾地站起来，怀里的老七差点掉下去：“这算什么话！凭什么！我得去问问小叔！”
“站住！”沈红梅及时喝住他。
钱宁冬急得直跺脚：“妈！您看他们这是什么道理！”
沈红梅不答话，默默抱过老八，轻轻拍着他的背，进了里屋。
钱宁秋也抱着老七跟了进去，眼角还挂着泪花。
钱婷婷看着气得脸通红的哥哥，悄悄靠近他身后拍了拍他：“哥，别生气，我有办法。”
钱宁冬不信地看着她：“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在市商联的百货商店上班。”钱婷婷挑眉，“你知道市商联下面有多少售货员吗？五六十号人呢，谁家没有要照顾的孩子？”
钱宁冬还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困惑地皱着眉头。
“那些女售货员白天上班，晚上还要照顾孩子，多辛苦。”钱婷婷眼睛亮晶晶的，“要是市商联能办个幼儿园，大家的孩子都有人照顾，咱家的双胞胎也不用麻烦爷奶了，小叔小婶还能说什么？”
钱宁冬无奈地看着她：“你一个售货员，能让领导听你的？”语气里满是不确定。
“事在人为嘛！”钱婷婷不服气地嘟囔，小脸鼓得像个包子。
钱宁冬好气又好笑：“小妹啊，你现在是工人了，可不能说大话，领导最讨厌这样。”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百货商店门口就排起了长队。
钱婷婷骑着杨慧珍家的自行车刚到，就听见人群中此起彼伏地叫她。
“婷婷！”
“婷婷来了！”
杨慧珍和周雪竹争先恐后地朝她挥手。两人都穿着花布衣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婶子们早！”钱婷婷笑着跟大家打招呼，脸上的笑容明媚动人，“我得去上班了，你们排队啊！”
杨慧珍得意地对周雪竹道：“看见没，小丫头骑着我们家那辆二八大杠！”说着还挺了挺胸。
周雪竹翻个白眼，嗤笑一声：“谁家自行车她没骑过似的。”
“就是！”其他排队的人纷纷附和，“慧珍，你才跟婷婷熟络几天啊，我们可都是老相识了！”
杨慧珍被众人一顿怼，脸涨得通红，只好低头整理衣襟，假装没听见。
队伍越排越长，蜿蜒得像条长龙。人群中不时传来抱怨和议论声。
“这才多大会儿，就排到胡同口了！”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
“听说就五百斤，能轮到咱吗？”
钱婷婷把自行车停好，转身看着渐渐喧闹起来的人群，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该怎么应对。
店里其他售货员也陆续到了，看到门口的长队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阵势，今天有得忙了。”
“可不是嘛，希望别出什么乱子。”
钱婷婷整理好工作服，看了看墙上的钟。离开门还有一会儿，她得赶紧把柜台擦一遍
“婷婷，今天肉票带了吗？”柜台后的李冬梅一边整理货架一边问道。
“带了带了。”钱婷婷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票据，“我大哥一大早就去排队了。”
“你这妹妹当得可真有福气。”李冬梅笑着打趣，“不像我们，天没亮就得去排队，腿都站酸了。”
百货商店今日新到一批猪肉，售货员们大多一大早就跑去排队。肉票虽然人人都有，但能买到好肉的机会却不多。
“冬梅姐，你买到肉了吗？”钱婷婷帮着整理货架，随口问道。
“可不是，好不容易买到两斤瘦肉。”李冬梅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哎呀，我的肉还放在柜台呢，这天气得赶紧放阴凉处去。”
说完，她匆匆往后院跑去。
商店大门一开，顾客蜂拥而入。柜台前很快就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小钱，这布多少钱一尺？”
“大姐，您要的是这款蓝格子布吗？”
“就是这个，给我拿三尺。”
钱婷婷熟练地操作剪刀和尺子，动作利落地为顾客裁布。
正忙着，田副经理突然走到柜台前。
“小钱啊，卖糖的小陈今天不在，你去那边帮个忙。”田副经理说着，目光落在钱婷婷灵活的双手上。
“啥？”李冬梅闻言立即不乐意了，“田经理，婷婷才来多久啊，糖果柜台可是技术活，让新人去合适吗？”
“李组长别误会。”田副经理连忙解释道，“我看小钱是新人里最上道的，做事麻利，待人接物也好，才想让她去帮忙。”
李冬梅皱着眉头，还想说什么。钱婷婷赶紧打圆场：“冬梅姐，我去试试，有不懂的再请教您。”
“那...行吧。”李冬梅这才勉强同意，“我带你过去。”
糖果柜台的李婷正在剪指甲，听见脚步声抬头瞥了一眼，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
“进来吧。”她淡淡地说，“账目要核对得准确，分毫不差。”
一上午的时间里，她忙得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称重、包装、找零，每一个环节都要格外细心。好在最后核对账目时，分毫不差。
“不错。”李婷难得夸了一句，“中午一起去食堂？”
钱婷婷有些意外，婉言谢绝：“今天和白颖约好了，改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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