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俊德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他熟练地生起火来，动作娴熟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钱思甜虽然现在身材圆润，但得益于前世的经验，动作依然麻利。她三下五除二就将土豆洗净削皮，刀工娴熟地切成了细丝。刀锋在案板上飞快地舞动，发出规律的“咔嗒”声。
锅中的水已经沸腾，她将土豆丝焯了水。热气腾腾的水汽中，她的脸颊更红了，额前的碎发被打湿，贴在脸上。
“火太大了，把柴火拉出来一些，我要做煎饼。”钱思甜轻声提醒，同时将调好的面糊放在一旁。
黄俊德熟练地用火钳调整着火候，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她忙碌的身影。灶台前的她专注而认真，连眉头微蹙的样子都让人移不开视线。
钱思甜将调好的面糊倒入锅中，轻轻晃动锅身让面糊均匀铺开。待面糊凝固，她打入一个鸡蛋，翻面，刷上自制的甜面酱，放上炸鸡柳、黑椒肉肠、土豆丝和生菜，最后将煎饼卷起。
香气在厨房里弥漫开来，连院子里的老母鸡都忍不住探头张望。一个接一个的煎饼很快就做好了，整整齐齐地摆在盘子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时，钱父钱母和钱思远也回来了。他们身上还带着田间的泥土气息，脸上却都带着疲惫而满足的笑容。
“又在做什么好吃的？”钱思远闻着香味走进厨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盘煎饼。
钱思甜端出一盘煎饼，黄俊德则端着温热的白粥跟在后面。两人配合默契，仿佛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
“煎饼而已，有什么稀奇的。”钱母看见黄俊德脸上的烟灰，立刻不悦起来，“你咋让俊德去弄火堆？人都忙活了一整天呢，你这当媳妇的也不知道心疼人。”
“娘，不过是烧个火而已。”钱思甜无奈地说，母亲真是有了女婿就忘了亲闺女。
“我不累。”黄俊德笑了笑，眼角的笑意温暖而真诚，“我去洗把脸。”
等他回来时，钱思甜已经给他盛好了一大碗粥。粥香四溢，白生生的米粒在碗里冒着热气。
“快尝尝。”她将半个煎饼放进他碗里，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着他的反应。
黄俊德咬了一口，眼前一亮。面皮酥脆，馅料丰富，每一种味道都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这味道，让他想起了今天在知青大灶房看都不想看的饭菜。
他的胃，似乎已经被她养刁了。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他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个看似笨拙却又心灵手巧的女人，正一点一点地改变着他的生活。
钱思甜目光扫过餐桌，看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心中渐渐有了底气。
“这煎饼是怎么做的？比以前的味道好多了。”钱母一边吃一边问，眼中惊喜。
“我改良了配方。”钱思甜轻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筷子，“面糊里加了点玉米面和红薯粉，所以更香脆。”
餐桌上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筷子碰触碗盘的声响。钱思甜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道：“我今天去镇上转了一圈，有了个想法。”
“什么想法？”钱父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关切。
“我想......”钱思甜停顿片刻，“买辆三轮车，去镇上卖煎饼。”
话音刚落，餐桌上瞬间鸦雀无声。钱母的筷子甚至“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我已经想好了价格，”钱思甜赶紧继续说道，“素的三毛，再来个荷包蛋加五角，加根烤肠八毛，再加鸡柳就一块钱。烤肠和鸡柳都是我自制的，保证新鲜美味。”
“胡闹！”钱母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这不是在钻空子吗？被街道处抓到，不光要写检讨，钱也得上缴！你想让全家都跟着你受牵连？”
钱思甜的手指微微发颤，但语气依然平稳：“今天我特意观察过，镇上里有不少小摊，有卖馄饨的，卖包子的，生意都不错。现在政策松动了，我这是靠手艺吃饭，怎么能算投机倒把？”
“思甜说得对！”钱思远放下碗筷，急切地为妹妹辩护，“我师傅女婿在街上做小买卖，一天能挣二十块！咱们做木工的两个月才挣这么多。”
“你也跟着胡闹！”钱母瞪了大儿子一眼，转向丈夫，“老钱，你倒是说句话啊！”
钱父皱着眉头，目光在女儿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一直沉默的黄俊德：“俊德，你怎么看？”
这一刻，钱思甜才惊觉自己完全忽略了黄俊德的想法。她心里清楚，这段婚姻不过是权宜之计，所以从未把自己当成一个妻子。可现在，她竟然连商量都没有就做出这样的决定。
黄俊德放下筷子，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目光让她莫名心虚，指尖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出乎意料的是，黄俊德认真地说，“靠自己的手艺赚钱，这很好。需要多少本钱，我可以给你。”
这话让钱思甜愣住了。她本没打算征求他的意见，可他不仅支持，还要出钱。这份胸襟，让她更加愧疚。
“这怎么能让你出钱？”钱父连忙说，“我们还有些积蓄。思甜，你心里有个具体数目吗？”
黄俊德却坚持道：“爹，娘，我和思甜结婚后一直住在家里，真是让你们操心费力了。这钱该我出，你们要留着给大哥娶媳妇，还有养老。”
钱思甜原本打算找父母要钱，此刻却被黄俊德的话说得无地自容。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大概需要几百块。主要是买三轮车，还有一些设备和原料。推车我想让大哥帮忙打。”
“行，我明天请假去银行取钱。”黄俊德一口答应，语气温和却坚定。
看着他这么爽快，钱思甜不禁暗自琢磨。他的衣着气质不像普通知青青年，连外国小说都看得起，家境应该不错。这让她心里更不是滋味，总觉得欠了他太多。
“你们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钱父叹了口气，“但也要想清楚后果。思甜，你真的想好了吗？”
钱思甜抬起头，眼中带着坚定：“想好了。我去镇上转了一圈，发现早市人最多。我打算每天凌晨四点就出发，赶在早市开始前准备好。”
“那得天没亮就起床，多辛苦啊。”钱母心疼地说，语气也软了下来。
“不辛苦，”钱思甜摇摇头，“比起在地里干活轻松多了。而且......”她看了眼黄俊德，欲言又止。
她想说，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嫁给黄俊德，她心里有愧；住在父母家，她觉得是拖累。只有靠自己的双手赚钱，才能稍微减轻心中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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