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医院的食堂已经关门。钱默和钱煜却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回来了，连锅带碗一起借来的。饭菜的香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诱人。
“老三，借人家的东西，多不好。”钱大郎叼着烟，倚在墙边说道。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缭绕。
钱默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想吃就别吃。把烟灭了，别熏到人。”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钱大郎不满地嘟囔着，但还是悻悻地把烟掐了，烟头在墙角留下一个红点。
钱默先给林媛盛了一碗饭，动作轻柔：“将就吃点，明早带你去饭店。”
赵梅看着眼前的三兄弟，心里越发困惑。二哥和他们都不像，性格也不同。二哥从不下厨，但对她和盼娣都很好，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医院走廊里的灯光惨白，映照着每个人疲惫的面容。直到后半夜，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刺眼的白光中走出一名护士。
“是个女儿！”护士推着婴儿床出来，小婴儿裹在医院的统一襁褓中。
钱老大的脸立刻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不可能！一定是抱错了！”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就你们一个产妇，怎么抱错？”护士被他气得不轻。
孙小云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失望。她偏过头，不愿看那个刚出生的女婴。
林媛看着这对夫妻的嘴脸，心里一阵厌恶。婴儿的啼哭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仿佛在控诉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天色渐亮，医院的走廊里开始有了人声。林媛和周芸准备离开，“我还有课要上。”林媛轻声说。
跟着来的接生婆看着钱大郎，语气平和：“接生费我就不要了，你把医院的钱结了吧。”
“没钱。”钱大郎立刻说，眼神闪躲。
钱默冷笑一声：“我让爹娘过来，你回去拿钱。”话语中带着威胁的意味。
吃过早饭，赵梅忽然拉住准备离开的林媛，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三弟妹，能陪我去趟钢铁厂吗？我……我不敢一个人去。”
林媛看了看表，时间还早，便点头答应。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在钢铁厂附近，赵梅带着她们来到一间小耳房前。门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铁锁，窗户糊着发黄的白纸，透着一股萧条的气息。
周芸看了一眼，二话不说，一拳打破了窗户纸。冷风呼啸着灌进去，扬起一片灰尘。
里面堆满各种杂物，蒙着厚厚的灰尘，这房子冷清得要命，看起来荒废好一段时间了。角落里的蜘蛛网在微弱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钱师傅现在住在钢铁厂家属院。”一个路过的邻居大爷主动说道，“搬去有段日子了。”
赵梅的脸瞬间失去血色，身子微微摇晃。林媛连忙扶住她，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周芸已经大步朝家属院走去，步伐坚定。林媛拉着赵梅跟上。
清晨的阳光洒在钢铁厂的家属院里，工人们陆续走出家门，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楼道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夹杂着邻里间的问候声。
林媛和周芸跟在赵梅身后，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初秋的晨风还带着些许寒意，赵梅紧了紧身上单薄的外套，脸上写满了疲惫。这一路上，她的眼神不停地在路过的行人中搜寻着什么。
“二嫂，你慢点。”周芸快步跟上，担忧地看着赵梅，“我们还有时间。”
赵梅放慢脚步，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来，可是……”她的声音微微发颤，“盼娣一直念叨着想爸爸。”
林媛轻轻拍了拍赵梅的肩膀，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她知道赵梅这些年过得并不容易，独自带着女儿在村里生活，靠着微薄的工分度日。
突然，赵梅的脚步戛然而止。林媛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钢铁厂旁边的小学门口，一个男人正弯着腰，温柔地对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说着什么。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钱老二。
阳光下，他的笑容温和真诚，就像当初哄盼娣时一样。他身边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穿着整洁的连衣裙，头发烫得一丝不苟。从背影看去，活脱脱就是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
“这个混蛋！”周芸咬牙切齿，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我去教训他！”
“别去！”赵梅死死拽住周芸的胳膊，声音颤抖，眼眶泛红。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印记。
林媛看着赵梅苍白的脸色，心疼得说不出话来。那一丝侥幸的希望，在这一刻彻底破灭。
等孩子进学校以后，钱老二和那女人有说有笑地往厂里走去。他们说话的样子很是亲密，那女人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钱老二则不时低头附耳，神情宠溺。
“你就这样在这哭，他能知道吗？”周芸气得直跺脚，“让我说，就该去给他点颜色看看。你看他那样子，哪还记得有你和盼娣？”
赵梅紧咬着下唇，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的手指绞在一起，关节泛白。
“二嫂，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想想该怎么办。”林媛扶着赵梅，轻声安慰道。
赵梅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跟我去一趟单位家属区好吗，我爸以前的老同事住在那。”
他们在小卖部买了些点心和水果，来到一栋老旧的居民楼。赵梅轻车熟路地上了三楼，敲了敲房门。
开门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头发已经全白了，但精神矍铄。
“赵婶，我是赵梅。”赵梅强挤出一个笑容。
“小梅？”老太太愣了一下，仔细端详着赵梅的脸，随即拉住她的手，“都这么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老太太将三人让进屋内，忙着泡茶倒水。她的动作利索，一看就是个爱操持的人。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墙上挂着几张老照片，其中就有和赵梅父亲的合影。
摸到赵梅手上的老茧，老太太叹了口气：“你爹也是，非要回乡下，那日子能好过吗？当初要是留在厂里……”
“赵婶，我想打听点事。”赵梅直入主题，“我丈夫，就是钱老二，他在厂里……”
老太太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为难：“这个啊……”她看了看赵梅，又看了看林媛和周芸，“你们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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