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二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妻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放软语气：“小梅，我们夫妻这么多年的情分，何必走到这一步？想想从前，你好好想想我们家闺女……”
“感情？”赵梅冷笑一声，“你早就把感情丢在外面了。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
林媛听着隔壁的对话，看向已经睡着的盼娣。小姑娘蜷缩成一团，眉头微皱，似乎在做噩梦。
天边泛起鱼肚白，雨停了。鸡叫声此起彼伏，新的一天开始了。但对青山村的人来说，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恐怕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林媛轻轻叹了口气。赵梅这一手，是要用离婚和工作逼钱老二就范。虽然离婚对孩子会有影响，但维持一个破碎的家庭，对孩子的伤害只会更大。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赵梅回来了。她的眼睛有些红肿，但神色已经平静下来。
“三弟妹，谢谢你。”赵梅看着熟睡的女儿，声音轻柔，“我和他谈完了。”
林媛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你做得对。”
赵梅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但总不能这样下去了。”她顿了顿，“天亮我就去公社，把手续办了。”
整个钱家的夜晚格外漫长。除了孩子们安然入睡，其他人都在辗转反侧。钱老太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周芸抱着钱煜，轻轻拍着他的背，生怕他被外面的动静吵醒。
第二天一早，青山村就沸腾了。村民们的目光在钱家和王寡妇家之间来回打量，八卦之心昭然若揭。村口的大槐树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这下可热闹了，”李老太得意洋洋地说，手里的蒲扇摇得欢快，“昨天玉芝还说我儿子养寡妇，谁知道她儿子才是真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孙婶插嘴道，“听说要不是钱老二，王寡妇也不会走上这条路。当初要不是他......”
李老太连忙摆手：“别提了别提了！”难得有机会嘲笑钱老太，她可不想被人岔开话题，“我看啊，这钱家是要完喽！”
“就是就是，”旁边有人附和，“这钱老二也是，家里有老婆孩子不要，非要去招惹那个......”
“嘘！”有人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王寡妇来了！”
王寡妇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连衣裙，踩着高跟鞋从村口经过。她神色如常，仿佛没听见周围的议论声，只是脚步比平时快了些。
林媛今天不用上班，便跟着钱默、钱煜和周芸上山。雨后的山路湿滑难行，青苔覆盖的石头上还带着露水，一不小心就会滑倒。钱默走得很慢，像是在仔细观察地形。
“你在找什么？”林媛问道，顺手扶住差点摔倒的周芸。
四下无人，钱默压低声音：“我在考虑你说的养殖的事。家里不方便，但这山里有个偏僻的山沟，很少有人去，适合养些兔子。”
林媛眼前一亮：“兔子繁殖快，现在肉又紧缺。要是能和钢铁厂、棉纺厂达成合作......”
“先看看情况，”钱默说，目光在山沟里扫视，“这事得从长计议。地方是不错，但还得考虑防盗、运输的问题。”
周芸抱着钱煜，也跟着看了看：“这里确实隐蔽，而且有山泉水，养兔子应该不错。”
“等会儿去看看那边的竹林，”钱默指了指远处，“如果合适的话，可以用竹子搭个简易棚子。”
回村后，林媛正要出门，迎面撞上准备去县里的钱老二和赵梅。钱老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起来狼狈不堪。赵梅则是一身干练的打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赵梅神色如常，仿佛昨晚的事从未发生过：“三弟妹，麻烦你多照顾盼娣。”
钱老二满脸青紫，低声下气地说：“小梅，咱们结婚这么多年了，为了盼娣，能不能......”
“走吧。”赵梅打断他的话，率先迈开步子。
周芸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轻声道：“赵梅这种平静才最可怕。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林媛深以为然。她接过周芸递来的两个鸡蛋，准备去生产队队长队部借自行车。
“这两天怕是吃不到免费鸡蛋了，”林媛叹了口气，把鸡蛋小心翼翼地放进布袋，“钱老太现在连门都不敢出。”
“谁让她平时嘴那么损，”周芸撇撇嘴，“现在可好，全村人都等着看她笑话呢。”
到了钢铁厂，赵梅直接找到领导，要求接替钱老二的工作。她的表情平静，声音也很稳定，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他身子骨一直不太舒服，骑车摔伤了头，大夫说需要休养。”赵梅平静地解释，递上了医院的证明。
领导看了看证明，又看了看站在一旁低着头的钱老二，若有所思。这种事他见得多了，也懒得过问太多。很快，手续就办完了。
赵梅站在厂门口，目光冷冽：“这半个月，我每天都在这里，看着你们卿卿我我……”
“小梅，你听我解释……”钱老二急切地想要辩解。
不用解释了，”赵梅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既然来了县里，把离婚打了。”
钱老二慌了：“不行，我不能离婚！”
“由不得你，”赵梅冷笑，眼神里闪过一丝讥讽，“除非你想被送去农场，剃光头游街示众。”
钱老二浑身一颤，想起那些被批斗的场景，脸色瞬间惨白。他知道赵梅说到做到，一旦她把事情捅到上面去，等待他的将是比离婚更可怕的结局。
赵梅是青山村第一个离婚的女人。
这个消息像一阵疾风，瞬间席卷了方圆十里八村。夏末的暑气还未散尽，村口的老槐树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蝉鸣声中，夹杂着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钱老二家的赵梅要离婚！”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压低声音。
“可不是，听说昨天去县里打了离婚证。”另一个妇人接话，脸上写满八卦的兴奋。
“这钱老二也是，瞧着文质彬彬的，背地里尽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有人摇头叹息。
“我看啊，是赵梅想不开。钱老二好歹有份体面工作，这年头，女人离了婚可怎么活？”
孙小云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听到这消息时，抱着孩子的手都紧了几分，一下子惹得孩子哭起来。她顾不上哄孩子，看见钱老大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当家的，这事是真的？”孙小云眼中闪过一丝不安，“赵梅真和你二弟离婚了？”
钱老大放下手中的工具，朝钱老二家的方向瞥了一眼。夕阳的余晖下，那间房子显得格外冷清。“赵梅亲口说的，她向来实诚，不会说谎。”
“你说她是不是傻？”孙小云摇摇头，一边给孩子擦眼泪一边说，“你弟弟生得真俊，工作也好，这日子过得多安稳。”
钱大郎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以前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常事，赵梅这么计较，确实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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