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平静的空气突然变得凝重。龙栖渊的声音严厉起来：“天女魃呢？”
我从未听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冷硬，急切，还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情绪。
“回禀殿下，玉岭仙阁已经空了。”
阿默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看门的火魃说，神女早在两个世纪前便消失无踪，再也没回来过...”
“咔嚓”一声脆响。
我悄悄拨开纱幔一角，看到龙栖渊手中的玉骨笔已经断成两截。
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片漆黑。
他的背影在烛光下显得异常萧索，肩膀微微颤抖，像是承受着难以言说的重担。
“不可能。”他的声音里带着痛苦，“她是最后一位远古神明了。轩辕黄帝死了，蚩尤死了，冷玄霄也死了。昔日争霸天下的英雄豪杰早已化作黄土，漫长岁月中她已走过数千年光阴，怎么会...”
我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平日里总是从容不迫的龙族太子，此刻却像个迷失的孩子。
这位天女魃，究竟是什么人？竟能让他如此牵挂。
“殿下，如今这世道，神明陨落已是常事。”
阿默小心翼翼地说，声音中带着安抚的意味，“玉岭都成了旅游区，我混进去找人都不容易...”
“够了！”
龙栖渊突然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少有的愤怒，“她还活着，我能感应到。继续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是...”
我听到脚步声靠近，连忙要躲，却已经晚了。衣袖不小心碰到了门框，发出轻微的响动。
纱幔被人掀开，龙栖渊疲惫的面容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眼底布满血丝，平日里温润如玉的面容此刻显得格外憔悴。
“怎么在这里？”
我心虚地眨眨眼，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喝多了水，去...去方便。”
他揉了揉太阳穴：“是我考虑不周。”声音里带着几分歉意。
“没事没事，我这就回去了。”我慌忙摆手，“你...也早点休息。”
回到房间，我久久不能入睡。
海浪的声音一波一波传来，我望着窗外，思绪纷乱。
这位天女魃，会不会是他的旧情人？想到这个可能，我心里突然涌上一丝酸涩。
第二天早饭时，我们都心照不宣地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
海风吹拂着餐厅的珠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我一边戳着盘子里的荷包蛋，一边胡思乱想。
蛋黄破开，流淌的金黄液体让我想起昨晚那支断裂的玉骨笔。
龙栖渊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我身上，我能感觉到他的关切，但又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不喜欢吗？”他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我慌忙摇头：“不是，只是吃饱了。”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蛋白，差点噎住。
他递过来一杯温水，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慢点吃。”
“这里很无聊吧。”他轻叹，“下午我送你回迎凤镇。”
我心里一紧，手中的筷子差点掉落：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央求。
“当然一起。”他看着我，似乎有些诧异。
我松了口气，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早饭后，他让随从带我去琴室玩。
那是个身子有点歪的随从，走路时一摇一晃的，大概是只螃蟹精。
他的眼睛很亮，说起话来充满了敬意。
他领着我穿过龙阁蜿蜒的回廊，脚步声在空旷的走道里回响。
两侧的琉璃灯在水波的折射下，光影摇曳。
我们最终停在一处不起眼的拐角，面前是一扇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厚重木门。
随从从腰间取出一把泛着古铜色泽的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咔嗒”一声脆响，门锁应声而开。
厚重的木门缓缓推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略带潮湿的凉气。
我下意识揉了揉手臂，跟着随从走进这间屋子。
“请进，顾娘娘。”随从侧身让出通道，恭敬地说道。
顾娘娘？
我被这个称呼吓了一跳，差点一个趔趄摔倒。还好及时扶住了墙壁，才没让自己出丑。
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藏宝室，四周的展柜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
有的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有的萦绕着淡淡的香气，每一件都流露出不凡的气韵。
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央的展台，上面摆放着一排排古琴。
从造型到材质都各不相同，有的通体漆黑如墨，有的纹理清晰自然，有的镶嵌着珍珠玉石，精美绝伦。
我站在展台前，忍不住伸手抚摸其中一把通体乌黑的古琴。
琴身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触感冰凉细腻。
“这是用千年沉木打造的"玉音"，”随从在一旁解释道，“是前朝宫廷乐师的珍藏。”
我小心翼翼地收回手，心中暗自感叹龙栖渊的收藏癖好。
这简直就是一座古琴博物馆，每个朝代的精品都被他收入囊中。
就在这时，那些古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琴弦上原本流转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我苦笑着摇摇头，它们大概是察觉到了我那糟糕的音乐天赋，生怕落到我手里受罪。
“顾娘娘可有看中的宝物？”随从热切地问道。
“别叫我顾娘娘。”我皱着眉头说道，这个称呼总让我感到不自在。
我转身打算离开，却发现随从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脖子上的黑玉吊坠。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异常激动。
“这是...这是殿下的玄玉？”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是啊。”我低头看了看那片黑玉，之前龙栖泽说过，这好像是龙的逆鳞？
“天呐！”随从激动得手舞足蹈，“那可是龙王的玄玉啊！这是何等的荣宠！”
随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娘娘，您可曾听说过蛇的要害在七寸？”
我抬起头，点了点头。
“龙和蛇同源，龙的七寸上有一片玄玉，那是龙最重要的部位。”
他的语气变得格外严肃，“拔掉玄玉，就等同于要了龙的命！而且玄玉还能让您随时与殿下取得联系，不管您在哪里，他都能轻易寻到您的踪迹！”
我紧紧握着那片黑玉，微微一笑。
随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肯定是因为在殿下心中，您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黑玉，又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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