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司勇勃然大怒，“你当钟煜是三岁小儿不成？还是觉得本将军蠢钝如猪？”
他负手而立，望向窗外。“历来祭天，不过是求个风调雨顺，何曾有人敢向上天讨要城池？此事必有玄机。”司勇眼中闪过得意之色，似乎已经看穿了什么。
“来人！准备笔墨，本将要将此事飞鹰传书回京，陛下帐下能人异士如云，定能看破钟煜的诡计！”
传令兵看着司勇信心满满的模样，欲言又止，这位将军怕不是想得太多了......
就在司勇写信的时候，祭天台的建造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工匠们正在安装最后一块石板，四周的彩旗在风中飘扬。
钟煜站在不远处的高地上，看着眼前的景象，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很快了。”他轻声说道，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铁木苏谦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他总觉得王上这次的行为太过反常，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而此刻的永安门外，迎将亭下。
萧昭玄端坐于此，目光落在茶案上，茶香袅袅升起，勾起了他无数回忆。往日里，每逢萧昭霜凯旋，他都与钟煜在此品茗相候，而今，亭中只剩他一人。
三年了，这还是头一回。
他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已凉，如同他此刻的心情，放下茶盏时，指尖微微颤抖，眸光闪烁不定。
“陛下，护凤卫已至城外十里。”内侍低声禀报。
萧昭玄微微颔首，目光投向远方，晨光熹微，天际泛起鱼肚白，朝阳还未升起，空气中弥漫着初春特有的寒意。
“让他们稍作休整，不必急着进城。”
“是。”内侍退下，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声响。
萧昭玄站起身，负手而立。朝中局势渐趋混乱，百姓对他废除钟煜变革之策颇有微词，街头巷尾，时常能听到百姓的议论。
“钟大人在时，哪有这般苛捐杂税？”
“可不是，听说连盐价都要涨了。”
“唉，也不知钟大人如今在何处......”
言语中满是对钟煜的怀念，但这正是他所期待的，待时机成熟，他自会推行新政，表面上依旧是李骨邵皮，实则早已暗藏玄机。
冷风吹过，掀起他的衣袍，萧昭玄眯起眼睛，回想起三年前的那个下雪的日子。
那一日之后，钟煜便辞官而去。三年来，他派出无数密探，却始终寻不到钟煜的踪迹，直到前些日子，才得知他在幽州立足，竟已成了一方诸侯。
“陛下。”
清朗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萧昭玄侧目看去，只见一道白衣身影正恭敬地躬身行礼，那人面如冠玉，气质儒雅，乍看之下，与钟煜竟有七分相似。
此人名宋明远，新科状元，如今已是朝中宰辅，他出自河东宋氏，不仅相貌与钟煜相仿，治国之道更是投了萧昭玄的心意。
“君为重，臣为轻，平民百姓对鸿毛尔来说。”这句话让萧昭玄龙心大悦。
“宋爱卿来得正好，”萧昭玄道，“可曾拟好诏书？”
“回陛下，已拟好了。”宋明远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臣斗胆，请陛下过目。”
萧昭玄接过竹简，快速浏览。这是一道讨伐钟煜的檄文，措辞严厉，将钟煜描绘成背信弃义之徒。
“写得好。”他满意地点头，“传旨各州府，即日起张贴此檄文。”
“陛下圣明。”宋明远躬身应是。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三万护凤卫正缓缓而来，将士们面带疲惫，与出征时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这也难怪，好不容易奔赴前线，还未开战就被召回。
换做寻常兵卒，或许会暗自庆幸，但护凤卫不同，这群可都是皇帝身边的精锐兵马，天衍最精锐的力量，如此折返，难免心有不甘。
“皇兄！”
一道娇呼传来，萧昭霜翻身下马，快步奔向萧昭玄。她平日里在众人面前总是英姿飒爽，此刻却红了眼眶，一头扎进萧昭玄怀中。
“皇兄，钟煜要杀我！我就是随口那么一提罢了，他却对我下死手......”
萧昭霜声音哽咽，肩膀微微颤抖，后方文官们暗自摇头，战报上写得清清楚楚，分明是萧昭霜先下令要杀钟煜。
“皇妹莫哭。”萧昭玄轻抚妹妹后背，“待朕整顿朝纲，必率五十万大军，踏平幽州！”
“对了，”他为萧昭霜拭去泪水，“这位是朕新任的宰辅，宋明远。”
宋明远上前行礼：“臣见过公主。”
萧昭霜看着那道身影，目光闪烁，这张脸，这气质，竟与钟煜如此相似，一时间，往事涌上心头。
那年春日，她初次见到钟煜，也是在这迎将亭。那时的钟煜，正与皇兄品茗论道，谈笑风生，谁能想到，三年之后，他们会兵戎相见？
“公主请勿忧心，”宋明远温声道，“钟煜背叛陛下、背叛天衍，他的结局只有一个。”
“哈哈，说得好！”萧昭玄大笑，“霜儿，宋卿才学不输那逆贼，你们日后多亲近亲近。”
说着，他一手拉着萧昭霜，一手拉着宋明远，登上龙辇，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向来只有钟煜才有资格与陛下同乘。
萧昭玄也察觉失态，但已覆水难收，他松开宋明远的手，淡淡道：“回宫。”
龙辇缓缓驶入城门，韩不还独自伫立原地，神情落寞，他低头看着空荡荡的右袖，心中苦涩。
为保护萧昭霜断了一臂，本以为能得到嘉奖，可从头到尾，无人看他一眼，更让他心寒的是，萧昭霜对他的承诺似乎已被遗忘。
“不还，回家吧。”
镇国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老人拄着拐杖，神色疲惫，他这个孙儿啊，终究是太过天真，真心换不来真情，只会落得满身伤。
韩不还没有应声，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去的龙辇，直到它消失在视线尽头。
城门缓缓关闭，发出沉重的轰鸣，守城士兵换岗时的脚步声，远处传来的鼓乐声，街市上的喧嚣声，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爷爷，”韩不还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您说，我是不是太傻了？”
镇国公叹了口气，拍了拍孙儿的肩膀：“走吧，回家喝碗热汤。”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
城中钟声悠悠，一下，两下，三下......
夜色如墨，皇宫灯火通明。
觥筹交错间，文武百官推杯换盏，看似其乐融融，觥筹交错的声音此起彼伏，酒香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各色菜肴的香气。
萧昭玄坐在上首，目光时不时瞥向身旁的妹妹萧昭霜，这场宴会，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安抚她那受挫的心。他看着妹妹苍白的面容，心中泛起一丝不忍，自从北疆一战后，她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十万边军覆没，这换成别的武将早就吓得屁滚尿流，早就人头落地了，可偏偏是自己的亲妹妹，也只能摆这么一场宴会聊以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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