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赏结束，几个伙长围上来，笑着抱拳道贺：“恭喜老哥，从今往后就是咱们左军的副统领了！”
他们的声音里带着由衷的喜悦，毕竟在这偏远的边陲小城，能从一个普通府兵升到队副，已是难得的机遇。
韩铁戈摆摆手，那粗糙的手掌上还残留着多年握枪留下的老茧。“一个小小队副而已，”他嘴上这么说，可那上扬的嘴角和闪亮的眼神却出卖了内心的欢喜。
站在不远处的韩远看着这一幕，心中也为这位便宜老爹感到高兴。虽然相处时日尚短，但老爹待他确实不薄。想起自己刚还俗时的窘迫，若不是老爹收留，恐怕现在还在街头流浪。
“铁戈哥今日升官又得勋，这烧尾宴可少不了啊！”岳七搓着手笑道，那张圆脸上的肉都挤到了一起。他是韩铁戈的老兄弟，平日里没少一起喝酒。
“就去岳秋娘子的店里如何？”队头司马浩适时提议道。他身材魁梧，声音洪亮，一开口就引来众人附和。
韩远注意到，当“岳秋娘子”这个名字被提起时，老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粗犷的面容上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让韩远心中升起几分好奇。
“好，就去秋娘子那里！”韩铁戈爽快应下，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
岳七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去通知，其他人也都笑着议论起来。校场上顿时热闹非凡，那些值守的府兵们也凑过来道贺，顺便讨个请客的人情。有人说笑，有人拍马，场面一时好不热闹。
趁着帮忙搬运赏赐的空档，韩远凑到山叔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岳七叔，这岳秋娘子是谁啊？”
岳七左右张望了一下，见老爹正在和队头说话，这才凑近韩远耳边，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秋娘子也是咱韩家峪的，早年嫁到何庄。她男人是府兵，前年在边境打仗时死了，留下她娘仨。你老爹心善，一直在帮衬着。”
说着，岳七挤眉弄眼地朝韩远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那表情仿佛在说“你懂的”。
韩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刚才老爹听到岳秋娘子的名字时会有那样的反应，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
军营外不远处就是岳秋娘子的店面，一行人推着装满赏赐的大车来到门口。店面不大，门口挂着块褪色的布帘，上面绣着“秋娘饭铺”四个字。
“秋姐，铁戈哥的东西先放你这！”岳七扯着嗓子喊道，声音中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好咧！”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店里传出来，带着几分温柔。
随即，一个身着紫色襦裙的妇人从店里走出来。她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眉清目秀，身段婀娜。高腰的裙子将她的曲线衬托得恰到好处，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吴越女子的温婉。
“秋姐，这小子是铁戈大哥新带的徒弟，叫韩远！”岳七笑着介绍道。
岳秋娘子明显愣了一下，那双明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韩远，眼神中带着几分惊讶和探究。
“秋婶好，我是韩远，以前在寺里当和尚，现在还俗了。”韩远连忙拱手行礼，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快进来坐！”岳秋娘子回过神来，热情地招呼着。她的声音柔和，带着几分吴越口音的软糯。
店面虽小，但收拾得很是干净。十来张木桌整齐地摆放着，虽然简陋，却透着一股子温馨劲儿。墙角的炉子上，一口大锅正冒着热气，香味四溢。
“小桂，快来帮忙！”岳秋娘子朝后厨喊道。
一个十一二岁的高挑姑娘牵着个小妹妹从后厨跑出来。两个小姑娘都生得水灵，尤其是那个大些的，眉眼间和岳秋娘子极为相似，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几分灵气。
韩远看着老爹主动挽起袖子帮忙揉面，那双常年握枪的手此刻却显得格外灵巧。岳秋娘子在一旁忙着和面煮汤，两人配合默契，时不时还交换个会意的眼神。再看那两个小姑娘，一个擀面一个烧火，倒真像一家人。
“三郎，来帮忙招呼客人！”老爹朝韩远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温和。
“好嘞！”韩远笑着应声，开始在店里忙活起来。
店里渐渐热闹起来，府兵们三三两两地进来，有要汤饼的，有要蒸饼的。岳七和岳山也买了熟肉和酒回来，摆满了好几张桌子。酒过三巡，众人脸上都泛起红晕，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韩远一边帮忙端菜送面，一边暗暗观察着老爹和岳秋娘。两人虽然说话不多，但那种默契的气氛却是藏不住的。老爹揉面时，岳秋娘子总能适时递上面粉；岳秋娘子煮汤时，老爹也会恰到好处地添柴加火。
看着这一幕，韩远不禁想起七叔刚才的话。或许，这两人之间真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三郎，这碗给那边送去。”岳秋娘子递过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饼，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好嘞，秋婶。”韩远接过碗，心想这位说不定真能当自己的后娘。想到这里，他不禁莞尔一笑。
店里的气氛越发热闹，酒香混着面汤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韩远看着老爹脸上难得的笑容，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这样的日子，或许就是他们这些在边陲生活的人最大的幸福了。
夜色渐深，酒酣耳热之际，有人开始唱起了当地的小调。歌声粗犷却真挚，唱的是边关将士的生活，唱的是他们的喜怒哀乐。韩远站在店门口，看着满天星斗，听着身后传来的欢声笑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时，他注意到老爹和岳秋娘子又在厨房里忙活。透过飘动的布帘，可以看到两人的身影在灯光下时远时近，仿佛在跳一支无声的舞。那一刻，韩远忽然明白了什么。
或许，在这个偏远的边陲小城，在这个不起眼的面馆里，正悄悄酝酿着一个温馨的故事。而他，恰好成为了这个故事的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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