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林玉环又坐在缝纫机前，指尖灵巧地穿梭于布料之间。一件衣裳能赚五六块钱，她心里默默盘算着。眼下最大的难题是布票短缺。计划经济下，每人每年的布票寥寥无几，远远不够她的需求。
她手头仅剩十五尺新得的布票，其余早已用光。乡里大集虽有无票布料，却都是粗劣货色。百货商店的布料虽好，价格又高得惊人。林玉环轻叹一声，决定再等等时机。
"妈，月敏娘家来信说她母亲身子不适，我们明日想去探望。"顾浩民趁饭后凑到韩巧云跟前说道。
韩巧云停下手中的活计，抬眼看他："病情如何？"
"信中说的也不清楚，我俩想亲自去看看。"
"那就去吧，明日我与组长请个假吧。"韩巧云应道。
顾浩民犹豫片刻，又开口道："妈，探病总不好空手去吧？"
韩巧云瞥他一眼，起身打开炕柜，取出两罐罐头。
"妈，就这点东西怎好意思，再给些钱吧？"
韩巧云听到这话脸色一沉："病情还不知道如何呢，就开始铺张浪费了。"
刘家这门亲事，韩巧云本就看不上眼。结婚时狮子大开口不说，平日里还总是鸡毛蒜皮的事也要捎信。
"五块钱也行，毕竟是长辈。"顾浩民不依不饶。
韩巧云不情不愿地掏出五块钱："以后别再跟我提这些事，我听了就烦。"
"好好，最后一次。"顾浩民笑嘻嘻地拿着东西回屋去了。
刘月敏正在屋里焦急等候，见他回来便问："婆婆同意了？"
"我出马，她能不同意？"顾浩民得意洋洋。
"就给这么点东西？"刘月敏有些不满。
"你妈那边事多，能给点东西就不错了。"顾浩民安抚道。
刘月敏想想也是，不再多言，心思全在明日的计划上。
次日清晨，夫妻俩早早出门，直奔镇上青山服装厂。
"我不方便露面，你自己进去。"快到厂门时，刘月敏停下脚步。
"当真能行？"顾浩民有些犹豫。
"自然能行。那姓刘的连我大嫂都不肯卖碎布头，也不知三弟妹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不这么办，咱们怎么赚那一千多块钱？"
顾浩民一听，顿时下定决心，大步向厂门走去。
夕阳西下，一家人下工回来，发现顾浩民夫妇已经回来了。刘月敏正坐在缝纫机前做头花，顾浩民在屋里呼呼大睡。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得浑身是泥。
"二媳妇回来这么早，怎地不做晚饭？"韩巧云见猪圈鸡舍一片狼藉，心中窝火。
"妈，我和浩民刚回来呢。再说，我做饭哪有三弟妹的手艺好，大家吃不惯岂不是浪费粮食。"刘月敏笑着应道。
"爸妈，你们先歇着，我去做饭。"张芹见婆婆脸色不好，忙说道。
林玉环见状，也去拿猪草喂猪喂鸡。忙忙碌碌，待众人用饭时，天色已暗沉了下来。
"妈，大嫂三弟妹小妹，我也准备做头花生意，你们若有空也可以帮忙，价钱和三弟妹一样，三分钱一个。"刘月敏突然开口。
"二嫂，你从哪儿买的碎布头？三嫂的生意做得好好的，你怎么要抢？"顾敏如皱眉问道。
"小姑这话说的，服装厂又不是姓林的开的。再说了，三嫂能做，难道二嫂就不能做？都是一家人，谁赚钱不是一样？"刘月敏反驳。
顾敏如见她得意的模样，忍不住起身："我回屋写作业去。"说完便走了。
"二媳妇，你们不是回娘家了吗，怎么又去了镇上？"韩巧云问道。
刘月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是回娘家了，见我妈没什么事，就和浩民去镇上买了些碎布头。"
韩巧云心中了然，这两口子竟敢合谋骗她，顿时气得脸色铁青。林玉环也看出端倪，看向刘月敏的目光不觉冷了几分。
"老二，别在屋里装死，给我滚出来！"韩巧云怒喝一声。
顾浩民连忙趿拉着鞋子出来。
"你个不孝子，敢跟你妈耍心眼！不是去丈母娘家吗？你俩是长了翅膀？赶紧把东西和钱还回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韩巧云劈头盖脸地骂道。
"妈，你误会了，我们在娘家正好碰上去镇上的车，就顺道去了。"刘月敏赶紧解释。
顾浩民连连点头："妈，真是坐车去坐车回的。"
韩巧云见他们不承认，也只能自己生闷气。过了一会儿，刘月敏见气氛平静下来，又坐到缝纫机前。
"二嫂，我一会儿要用缝纫机。"林玉环冷冷地说。
"你用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就行，现在不冲突。"刘月敏装作没听懂，自顾自地忙活起来。
刘月敏一晚上都霸占着缝纫机，直到困得不行才回屋睡觉。
"缝纫机明明是三嫂你买的，她也太不要脸了。"顾敏如在林玉环屋里忍不住抱怨道。
林玉环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整理着明天要用的布料。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才能在这个家里站稳脚跟，不被二嫂压过一头。
夜渐渐的深了，林玉环轻轻阖上书本，抬眼望向顾敏如。
"小妹，时辰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她轻声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
顾敏如目光扫过角落的缝纫机，犹豫片刻问道："三嫂不再用缝纫机了吗？"
林玉环摇摇头，眉间浮现一丝无奈："爹娘已经睡下，我怕弄出动静打扰他们。明日再说吧。"
顾敏如点点头，起身离去。
次日晚饭后，刘月敏径直坐到缝纫机前，开始忙活起来。林玉环默默注视着，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未多言。她与张芹一同收拾厨房，低声商议着什么。
"大嫂，我想请大哥帮个忙，把我屋里的桌子搬出来。我想把缝纫机放过去。"林玉环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张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点头应允："我去跟你大哥说。"
收拾妥当后，林玉环回到自己的小屋，将桌上的书本细心收入五斗橱。顾建业适时出现，将桌子搬了出去。
林玉环站在门口，望着正在忙碌的刘月敏，轻声道："二嫂，你什么时候用完？我想让大哥把缝纫机搬我屋里去。"
刘月敏闻言，顿时炸毛："三弟妹，你什么意思？缝纫机放这好好的，凭什么要搬？"
林玉环强忍怒气，努力保持平静："我晚上要做活，怕影响爹娘休息。"
"你搬你屋去，我用什么？再说缝纫机大家都用，凭什么搬你屋去？"刘月敏咄咄逼人。
林玉环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缝纫机是我买的，搬我屋里怎么不行？你要用自己买啊！"
"我没钱也没缝纫机票。"刘月敏赖在缝纫机前，一副耍赖的架势。
林玉环不再多言，径直上前一把抓起刘月敏的手工品，大步流星往外走。刘月敏慌了神，连忙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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