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马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车轮碾过地面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楚临掀开车帘，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座显得有些破败的府邸上。
朱漆斑驳的大门，倒塌的影壁，杂草丛生的院墙，无一不在诉说着这座府邸昔日的辉煌与如今的衰败。
“停车。”楚临淡淡开口。
随从立刻勒住缰绳，马车在单府门前稳稳停下。
风起，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
昔日门庭若市的单府，此刻冷清得让人心寒。
府门两侧的石狮子上积满了灰尘，甚至能看到蛛网在风中轻轻摇曳。
楚临整了整衣冠，目光落在那个正在府门前来回踱步的佝偻身影上。
那人穿着一身灰色布衣，头发花白，面容枯槁，不时抬头望向官道方向。
单谦。
这个名字在楚临心中激起一阵波澜。
曾经权倾朝野的大相，如今却像一株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在单谦身后，一个身着素色布衣的女子正拿着厚重的袍服，神情专注地跟随着。
她的面容清秀，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特有的从容。
柳婉。
单谦的养女，问天崖智士榜第九位，也是榜上唯一的女子。
楚临对她并不陌生，只是从未有过太多交集。
“陛下驾到！”随从高声通报。
“咳咳...”单谦闻声转身，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柳婉连忙上前，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动作熟练得令人心酸。
她一边安抚着养父，一边警惕地打量着楚临一行人。
“老臣，参见陛下。”单谦强忍着咳意，艰难地要行礼。
楚临抬手制止：“免礼。”
“老臣，谢陛下隆恩。”单谦声音嘶哑，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柳婉眉头微蹙，欲言又止地看了楚临一眼。
那眼神中既有担忧，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请陛下入府一叙。”单谦好不容易平复了咳意，做出请进的手势。
府内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
曾经富丽堂皇的厅堂，如今只剩下斑驳的墙壁和褪色的帷幔。
空荡荡的院子里，几个仆人低着头快步走过，连大气都不敢出。
楚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刺骨的寒意，让单谦的脸色愈发苍白。
他们谈及朝堂往事，谈及当年种种，字字句句都如利刃般戳在单谦心上。
来到正厅，管家匆匆进来，提醒单谦该喝药了。
“陛下稍坐，老臣去去就来。”单谦强撑着站起身。
柳婉本要跟去，却被单谦摆手制止。
等单谦的身影消失在廊下，她才转向楚临。
“我有几句话想对陛下说。”她开门见山。
楚临端起茶盏，示意她继续。茶水已经凉了，散发着淡淡的苦涩。
“义父一直都在为陛下着想，从未亏待过陛下。”柳婉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有力：“如今他已时日无多，还请陛下手下留情。”
楚临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些事，本王都知道。”
“陛下...”柳婉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单谦已经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差了，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白。
老人给楚临倒了杯茶，苦笑道：“楚临啊，我知道你恨我。但看在我与你父亲的情分上，今日你我就以君臣之礼相待如何？”
“你的圣旨，我已经看过了。你要我效仿比干，剖心以谢，我答应你。”
“但在此之前，老夫有几句话要说。”
单谦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从朝堂局势到为君之道，事无巨细。
他说到激动处，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柳婉连忙上前搀扶。
说着说着，他拿出纸笔，将这些话一一记录下来。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某种无奈。
“这些话，陛下留着，或许日后能用得上。”
正堂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檐下风铃偶尔发出清脆的响声。
柳婉忽然上前一步：“陛下，我想跟您商量点事。”
“且说。”
“我希望能成为您麾下的智囊。”
这话一出，单谦顿时急了：“婉儿，谋士择主不可盲目啊！”
“义父放心，这是婉儿深思熟虑的决定。”柳婉目光坚定。
楚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他知道，柳婉此举看似是为了单谦，实则另有深意。
作为问天崖智士榜第九的高手，她不可能看不清当前的局势。
选择在这个时候投靠自己，无异于在刀尖上起舞。
有意思。
“你确定要选择我？”楚临慵懒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要知道，在六王之中，我可是最不被看好的那个。”
柳婉抬眸，迎上楚临的目光：“是。”
“为什么？”
“因为义父。”
简单的三个字，道出了她全部的心意。
大厅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楚临放下手中的茶盏，瓷器与木桌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柳婉面前：“单谦对你有救命之恩，养育之恩，这我知道。但你不觉得，为了报恩就把自己的前程搭进去，太过愚蠢了吗？”
柳婉嘴角微扬：“也许吧。但这是我的选择。”
“即便知道这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
“我知道。”
“即便知道我几乎不可能在六王争霸中胜出？”
“我知道。”
楚临眉头微皱：“那你为何还要选择我？”
“因为这是我想做的事。”柳婉坦然道：“而且......”
她的目光在楚临脸上停留片刻：“陛下给我的感觉，和传闻中似乎有些不同。”
这句话让楚临的眼神微微一变。
他转身走向窗边，望着院中摇曳的竹影：“哦？怎么个不同法？”
柳婉没有立即回答。
她注视着楚临的背影，那道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楚临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那种气质让她想起了道峰之巅的天下第一圣人，刘易。
那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经历过无数风雨后才能沉淀出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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