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行结束，大家都回来了。
“马叔叔怎么走了？”秦蓉进门看见林川坐在桌子旁，眉头微蹙。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洒在她脸上，映出几分疑惑的神色。
林川随意地靠在门框上，语气平淡：“说是去镇上办点事。”
堂屋里，大舅正坐在太师椅上抽烟，听到这话微微颔首：“那应该是真有事，他这人做事还算讲究，不会不打招呼就走。”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若有所思。
“是啊，这些年他人倒是没怎么变。”姑姑端着茶杯走过来，目光中带着追忆，“看着比以前更年轻了，保养得不错。”
大舅吐出一口烟圈，语气中带着几分羡慕：“那可不，在月岩赚了钱后就不干工程了，在长山市开旅馆，日子过得轻松。他运气是真好，以前给人干工程，老板拿不出钱来就抵了月岩两套房，后来房价暴涨，他卖了回长山市，刚走房价就跌了...”
林川听着这番话，嘴角不自觉地扯出一抹冷笑。运气好？怕不是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他低头摆弄着手机，试图掩饰内心的不屑。
堂屋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单哥你跟马钧还有交情？”姑姑一边给茶杯续水，一边随口问道。
“他清楚我跟你哥的关系，过年见过面，前段时间找我买窗帘。”大舅掸了掸烟灰，语气平常。
“那你收他钱了？”
“熟人嘛，没狠宰。”大舅笑着摇摇头。
秦雨柔注意到林川一直低头摆弄手机，神情专注得有些过分。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把他拉到外面的院子里。初春的风还带着些许寒意，吹得院子里的梅花轻轻摇曳。
“你在干什么？”她歪着头问道，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林川抬起头，手指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订回城的车票。”
“你不和我一块儿回去啊？”秦雨柔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声音也低了几分。阳光下，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极力掩饰内心的情绪。
林川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一阵挣扎。留下来陪她？那老徐怕是要把自己骂到怀疑人生。但看着秦雨柔失落的样子，他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请了一天假，再不回去老徐该发飙了。”林川轻声解释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好吧...”秦雨柔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我退票吧。”林川突然脱口而出。管他什么老徐不老徐，大不了被骂个狗血淋头。
“开玩笑的。”秦雨柔摇摇头，转而问道，“你跟马叔叔到底怎么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她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执着。
“别叫他叔叔。”林川语气冰冷，“这种人不配。”
“你们吵架了？”
“你觉得你爸会借钱不还吗？”林川突然问道，目光直视着她。
秦雨柔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不会，我爸从不欠人钱。就算在商店赊账，当天也会还清。”她的语气坚定，眼神清澈。
“那他会欠别人钱三年一分不还？”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秦雨柔心上。她愣在原地，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爸爸留下七万多，虽然不够还十万，但怎么也该还一部分，但这张欠条写的是十万...”她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他在骗你。”林川直截了当地说。
秦雨柔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挚友离开人世了，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居然还要欺骗她...爸爸该有多伤心。
“我本不想让你知道这些。”林川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但你得明白，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信任。”
“那他...他的目的是什么？”秦雨柔颤抖着问，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他要敢打你主意，我早就揍过他了。”林川咬牙切齿地说，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秦雨柔脸一红：“那你现在告诉我原因，你会觉得难受吗？”
“你心里也会不痛快。”林川说，“但我知道你现在很好奇，就像追剧突然停在关键处一样...”
“确实。”秦雨柔抬头看他，眼中带着几分迷茫，“那我该怎么对他？生气？讨厌？还是遗憾？”
“他不会再出现了。”林川说，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每个晚上想起今天的事，他都会痛苦自责。”
“因为欺负了朋友的女儿？”
“嗯。但你不用讨厌他。”林川看着秦雨柔，目光柔和，“不用再想这笔钱，也不用想爸爸受过什么苦，平静地面对后面发生的事情。”
秦雨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明白林川是在保护她，不想让她知道太多不好的事。
正说着，秦蓉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马钧哥回来了。”
马钧一进院子，就看到了秦蓉。他的目光立刻躲闪起来，声音有些发虚：“妹子...”
他现在见到这家的任何人都觉得羞愧，尤其是秦蓉。那个男生居然没有告诉家人，给自己留了最后的体面。这份善意反而让他更加难受。
“今天下午去镇上吃饭吧，我都订好了...”秦蓉热情地说道。
“真是过意不去。”马钧连忙摆手，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宾馆那边出事了，玻璃爆炸伤了客人，我要马上回去安排。”
“那你快去吧。”姑姑体谅地说。
“我先去上个香。”
马钧走到香炉前，手指微微发抖地点了三根香，深深鞠了三躬。突然，他跪了下来，在冰冷的地砖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声音沉闷地回荡在院子里。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说完就匆匆离开，背影显得有些狼狈。
“这马钧...还挺重情义。”
“给了两千礼钱，在长山市这边都算大方了。”
“确实是个好人啊...”
听着这些话，马钧心如刀割。他们越夸自己，他就越痛苦。对不起老夏，一起长大的朋友，自己居然...
秦雨柔从屋里走出来送他。
“雨柔，实在对不起。”马钧尴尬地说，额头上的汗更多了，“你爸早就把钱给我老婆了，她拿去给她弟弟了...都是我们的错。”
他颤抖着手把借条撕得粉碎，碎片随风飘散。
秦雨柔怔在原地。她花了一上午做心理建设，说一定会还钱。但现在这重担突然消失，她才发现，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这个你收下。”
马钧掏出一个鼓鼓的白包塞给她，然后像逃命般上车离开。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扬起一路尘土。
秦雨柔看着厚厚的白包，终于明白林川的话了。碰到事情别着急。这么多...估计有两万块钱了。
“这算敲诈吗？”她紧张地问林川，眼中带着几分不安。
“算赠予。”林川说，语气轻松。
“你威胁他了？”
“哪能啊。”林川连忙否认。这不叫威胁，他给了马钧一条生路，一个救赎的机会。
“那就收下吧。”
秦雨柔虽这么说，但还是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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