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救援持续了七个小时，直到天色昏暗，还没停下。
“傅先生，入了夜江水极速降温变冷，大雨也让水位变高，您毕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不如还是去岸边等着吧。”
救援队队长态度恭恭敬敬，细看还带了些敬意。
正常人游三四个小时已经是体力极限了，可面前这个气度矜贵的男人却好像浑然不觉得累的铁人，只在天黑后上岸取了救援灯帽，又往水里扎。
全程都没有休息过。
他在救援队工作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早就看惯了爱人失踪，另一半失声痛哭的画面，嗨从未看到有人这么不顾性命地跟着他们一起找人。
足以看出来，掉下水那位女人对他来说是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存在。
傅殿欢因为长期扎入江底深处，脸部微微透出紫色，可他也只是张嘴调整了一下呼吸，双眼紧紧盯着江面，任何人的声音都灌不进他的耳朵。
南坞镇这种小地方，还从未发生过这么大的事故。
一时间村民和记者像蚊子一般蜂拥而至。
记者们本来还想采访傅殿欢，但光是看着他浑身阴沉到不近人情的气势，就被逼退了，简单拍摄了一下路段和江面救援素材，就留在岸边等结果了。
等了好几个小时，耐心都快耗完，也不知道是谁八卦起的头，竟七嘴八舌地指指点点起来。
“听说是从货车上跳下来再掉进水里的，怎么会突然想不开往下跳呢，太吓人了。”
“我看那辆车还漏了汽油造成大爆炸，司机和另一个男的当场死了，只活下来一个女的，这人物关系这么复杂，搞不好是情变故意谋杀……”
“我看也是，现在小姑娘年纪轻轻的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就只知道情情爱爱，父母生他们养他们，到头来还得白发人送黑发人，多可怜。”
“这都下去捞了多久，还没有结果，我看多半是凶多吉少了，这江水底搞不好有什么大型鱼或者是水鬼，早就把人啃没了……”
一群人窃窃私语，越说越扑朔迷离。
傅殿欢双眼猩红，根本不把那些声音当回事，也没有吭声，再次用力地跳下水。
倒是旁边一脸担忧的司溟开口制止了，“嘴上都积点德，少在这里影响别人，再不闭嘴，我不介意把你们也一起丢下去！”
他说话的语调淡淡，可眼神里的狠劲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大家闻言只好老实闭嘴。
时间一点点流逝，暴雨如注，水位也上升了三厘米。
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救援队长面露难色，忙过来和司溟等人商量：“这一带我们都找遍了，实在是没有线索，尽力了，我看那位小姐生还的几率恐怕……不如你们和那位先生先回去，我安排两个人继续找，剩下的，明天我们去下游寻找？”
他怕打击到他们，只能相对委婉的说。
以他的搜救经验来看，人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即便是一位没有受伤的成年男人也很难在如此冰冷的江水里长时间浸泡，更何况那女人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很难支撑得住。
很大概率因为雨后江水变急，把尸体冲到了下游。
现在在这大海捞针，意义不大，还可能因为水位持续升高，让大家都陷入危险。
司溟沉默，看着还在水里不断扑腾的傅殿欢，无奈叹了口气。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人摆明了是要誓死把人找到，根本就不可能半途而废，就算他去劝，也没有用。
他顿了顿才说。
“你们带着他一起找吧，但千万要看着点他，别让他做傻事。”
救援队长想了想，也只好答应，疏散开人群，只留下两个医生和队员，继续进行救援。
司溟没有守在岸边，而是先回了车上。
傅殿欢魂不守舍的，其他的事只能由他经手去办，他先和当地的媒体平台打招呼，将事件定义为普通的高速车祸，隐去一切相关的人员心思。
防止这事传到京城，引起波动。
二来叫人盯着医院那边，防止陌生人靠近，等司若兰一醒立马做口供，事到如今只有她这个幸存者知道车上发生了什么。
做完这一切，他又偏头看向眼神空洞无物坐在后座的许倩，心下不忍，边启动车辆边说，“我先送你回去找个地方住下，肚子饿了？”
“有阿予的消息了吗？”许倩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眼神执着地看着窗外。
司溟沉默。
许倩拉了拉车门想要下去，却发现被锁住了。
“救援的人还在找，相信很快就有消息的，你别急。”他无奈地安慰。
现在这情况，让许倩去直面那辽阔的江水，估计会受到不小的打击。
“司溟，求你了，我呆在这只会更加胡思乱想，就让我去看一眼……”许倩哭诉着，忽然身体一软，整个人滑到车下，眼睛缓慢地闭上。
司溟脸色一变，赶紧下车把人扶到副驾驶座，绑好安全带，加速赶到医院。
……
许倩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特别可怕的噩梦，直到抬头看到雪白的病房墙壁，才震惊地挣扎坐起来。
“医生说你情绪太激动了，先别乱动。”司溟扶住她的肩膀。
“找到阿予了吗？”许倩红着眼，还是只会问这一句。
司溟沉默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救援队在江水底找到了司予的外套和鞋子，至今没找到人，估计她……现在已经收队了。”
“怎么可能！让他们去找啊，既然找到了衣服，就说明人也在附近，继续找，一定能找到的！”许倩激动，挣扎开男人的束缚，掀开被子就要光脚冲出去。
“许倩，她已经死了！”司溟喊住她，“救援队已经找了一天一夜了，怀疑她可能是被某种鱼或者是猛兽吃掉了，所以才迟迟找不到尸体。”
“不，不可能……”许倩哭着，很虚弱又很无助地蹲了下来。
不想去相信这个残忍的事实。
“没事的，一切很快都会过去，你也该往前看。”司溟不会安慰人，大半天也只能挤出这一句，拍了拍许倩的肩膀，看她这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而让他头疼的是隔壁病房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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