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白发尊主,岑见一瓢水泼醒昏迷的赵潜。
眼见对方迷蒙着眼睛向她看,岑见向卫嫣的方向抬了下下巴:“带她走,不能在这里待着。”
赵潜本还迷茫的眸子,在接触到劈头盖脸的冷水后,终于有了清明的迹象。
“为......”
他一句“为什么”还没说完,立刻感觉到心尖被牵扯着痛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望向“施行暴政”的岑见,却见对方眸色沉沉,半点没有平日里的温柔小意。
无论她平时是不是装出来的,眼下的状况显然都不正常。
岑见垂着眼睫,余光瞥见赵潜老老实实地站起身“搬运”明显身体里天人交战的卫嫣,就懒得再注意他的状况。
她站在前方,带着他们往外走。
不对......
哪里都不对。
“对了。”
岑见忽然顿住脚步,转身瞥了抱着卫嫣的赵潜一眼:“你是怎么摆脱逄仪的傀儡的?他来不及炼制完全,所用的傀儡应该都还存有凡人的意识吧?”
修士不能伤凡人,这有违道心。
赵潜视线扫过小院墙角放着的一排农具,在其中的木镐上短暂停留。而后若无其事道:“敲晕啊。”
岑见以一种“孺子可教也”的眼神扫了眼他:“你比我想象中聪明了一点点。”
赵潜本来一头雾水,闻言皮笑肉不笑:“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我的‘主人’是谁。”
“主人”二字,他带上了重音。
岑见懒得搭理他的言不由衷,摩挲起自己的下巴,走出几步,忽然发问:“你先前提到‘无生门’,那是什么?”
赵潜:“一个存在已久、臭名昭著的邪修组织。相传几百年前只是个邪修中流传的名头,因为缺乏能够服众的领袖,散修各自为政,并没有真的形成规模,也不成气候。后来不知怎的,一个自称‘乌溟’的人出现,统一众邪修,被拥趸着成了门主,自此成为仙门心腹大患。”
他顿了顿:“邪修本就是一群没有理智的疯子,无生门的门人更是为了修为进境,无所不用其极......逄仪再怎么堕落,也是曾上过‘银月阁’名册的少年英才,谁都想不到,他竟然会跟无生门有牵扯。”
赵潜一脸恨铁不成钢,岑见的脸色却古怪起来。
她抿了抿唇:“你说......那个门主叫什么?”
赵潜:“乌溟啊。”
“哪个‘无’,哪个‘名’?”
“你问这个做什么?”赵潜丹凤眼眯起,意味不明。可是一触及岑见威胁着晃动的一只手,立刻老实道,“似乎是‘乌青’的‘乌’,‘北溟’的溟。”
她不死心:“他是不是一头白发,还戴着面具?”
赵潜皱起眉:“你怎么知道?”
来不及为自己阴差阳错把人家的名字搞丢这件事情尴尬,岑见袖口下的手攥紧。
那人有名有姓,竟然还贵为邪修头目,实力非同小可。
那就......更奇怪了。
他对她的态度,说是“温柔顺从”,都算岑见给了他面子。
此人能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改了自己的名字,比被主仆契约束缚的赵潜还像她的仆人。
他甚至乐在其中。
岑见脑中思绪翻涌,忽然起了个奇异的想法。
这人会不会曾经见过她的族人?
虽说知道自己是“伏妖”一族,但岑见其实从未见过自己的族人。她从妖族旧都城四方城的废墟中爬出来,无父无母。
她对这个族群为数不多的了解,一半是靠在自己身上一点点实践得来,剩下一半,就是靠在妖界东拼西凑出的一本《百妖法典》。
不知是不是因为法典的内容不全,上面对于“伏妖”这一族,着墨并不多。
除了似乎人丁极为稀少,和成年后需要吞食修士道心才能活着、增长功力以外,几乎没有别的内容。
要说不好奇,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她下意识摩挲着手腕上,乌溟给她戴上的手链,突然感觉这块冷玉烫得惊人。
此人是与她族中先辈有牵扯么?
邪修本质上是修士,这白发人归根到底也是人。她在他身上闻不到任何气味,是因为他没有道心?
那他的心......去哪了?
以及......连钺呢。
她的生命与那人紧密相连,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并没有死。只是这一次,不知道又落到了哪里。
思绪百转千回中,他们已经踏出了小院。
此时月亮高悬,浓雾散尽,院门前的长街隐隐能看出轮廓。
赵潜腰间的玉牌开始剧烈震动,几乎在同时,远远地,一行人御剑向他们的方向靠近。
为首的江述满脸焦急,隔着一段距离直接跳下剑。
他紧皱的眉头,看到安然无恙的岑见,终于略略松开。
“你还好么?”他低低道。
岑见将眸中的深思尽数收敛,仰起面庞时,温柔无邪:“多亏了赵仙君贴心守护,一路真是有惊无险。”
她一边说着,一边后怕地拍拍自己的胸口。
江述斜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赵潜,不再说话。
江述飞得太快,他们寒暄过一番后,后面一群人才姗姗来迟。
“阿嫣!这是怎么了!”
孟满春急忙冲到赵潜身边,探查起卫嫣来。
运转灵力过后,她的脸色好了些,对身后人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脱力睡着。”
其余人对视,眸中都是揶揄。
“不愧是卫大小姐,吃喝玩乐,心无顾虑,到哪都能倒头就睡。”于进小声嘟囔着,下一秒后脑勺就挨了刘青山一记手刀。
似乎是因为雾气消散,通讯法器恢复,加之逄仪的气息消失,众人都放松了不少。
岑见左右打量片刻,凑到江述耳边,小声问:“萧仙君呢?”
“萧师兄他......”
江述尚在思考,就见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岑见一行刚刚待着的小院,都满眼慕儒起来。
“师兄!”
“萧师兄!”
只见白衣仙君缓缓走出。
不知是不是岑见的错觉,她只觉得这位仙君本就白的面皮上,此刻半分血色也无。
不过他看起来太泰然自若,闲庭信步,让人完全不能相信逄仪口中的重伤将死。
可是,逄仪说的会是假的吗?
萧月逢又为什么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
他是什么时候在院子里的,如果在,又将前面的事看到了多少?
经历过方才种种,岑见心中自有定数。
“师兄,接下来我们应该......”
“离开。”萧月逢眼皮不眨,只是微微垂着睫毛,就让人无端感到一种悲天悯人的神性,“传宗门,清津城沦陷,此地已经没有活人。”
他的声音温润如泉水,不疾不徐。轻而易举为此城数万百姓的生死,下了定论。
岑见却只感到凉薄和阴冷。
“师兄,那岑见她......”孟满春上前,犹豫不决,“岑姑娘临危不惧,处变不惊,颇有天赋。恰逢宗门下一届入门大典在即,不如......”
“那就一起带回去。”
“回哪里?”
青年修士不慌不忙地偏过身子,俊美无俦的面孔在月光下笼着一层薄纱,更不似凡人。
他轻启薄唇,淡淡道:“回剑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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