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读者应该不多,但是我也一直没有要停更的念头,只是在想大纲,冒险题材的东西,也不敢乱写。这几天刚写了个爱情短篇。如果有人喜欢,我会继续将这个短篇写完,没人就算了。
改完最后一个剧本已到半夜,窗外依旧是冷漠的街景,回到家顾不得卸妆直接倒在床上,
滑亮手机,屏幕上第一条信息,老颜发来的:他快要回来了,你怎么办。
我苦笑摇摇头,想删除掉这条信息,可一想到那个他,手却有点不听使唤般微微颤抖,紧接
着,眼泪突然一下就忍不住掉了下来,打湿了睫毛膏,此刻的我应该丑陋无比吧。
刚想起身去找纸巾,老颜不合时宜地打电话过来,丫头,激动坏了吧,怎么信息都不回。
我抹了把眼泪,竭力用平淡的语气说,没,我刚看到信息,正准备回呢。老颜哦了一下,接
着说,喂,这可是最新情报,吴缜年前就要回来,运气好的话,这个月底就能到北京。
我咬咬牙,轻声一字一顿说,嗯,出门在外不容易,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电话那头的老
颜继续说不停,我听说啊,这次他回国后就不出去了,爱尔兰那边的工作已经辞掉了,不打算干了
。
手突然一紧,我心里忍不住一动,他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么?是真的么?念头未落,老颜在那
絮絮叨叨接着说,好像他还是单身,这小子,莫不是要跟你来一场破镜重圆的戏?俗话说的好,天
下没有流不到一块的河,只有不肯回头的水。
他话刚出口,我眼泪又忍不住簌簌落下来。没再理会老颜的喂喂喂,关掉手机,跑到梳妆台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五官周正,还算年轻姣好的面庞,被泪打花的妆,我心里却没来由一酸。回
望一下房间,诺大的房,寂寞的床,开了暖气也始终是冷冷清清。我拢了拢头发,簇起眉头,果然
,镜子里的那个我霎时间丑陋无比。
晚上我做了个梦,还是门楼胡同转角处的中学,我所熟悉的教室,好像是夏天,阳光璀璨,
吴缜老是回头跟后桌的我讲小话,他扭头跟我说话的时候,逆光的侧脸真的很好看,温和的弧度,
我像个花痴一样有点惊喜得不知所措。
正欣喜着,突然光线一暗,前方讲台后的老师大声喊吴缜的名字,破口就是一顿骂,苛责吴
缜起身去门外罚站,梦中的我特别怕吴缜出教室,好像出了教室就再也进不来了的缘故,我冷汗顿
时下来了,鼓起勇气拽住他的衣角,不准他走。前方的老师显然发现了我的小动作,苛责我起来,
要我赶快放手,与此同时周围同学齐刷刷都看向我,如芒在背,刺得我相当难受,邻桌的那个苏唐
更是投来冷嘲的表情,但我也搞不清我怎么突然就倔了起来,死死扯住吴缜衣角,死活不让他走。
就这么僵持着,那个面容模糊不清的老师也没再催我,但是我恐惧地发现吴缜的衣角正渐渐
从我手心里滑走,一点一点,我再怎么使劲也没用,绝望就这么涌过来,就像无力抗拒的涨潮般。
半夜四点,醒来了的我大口大口喘着气,这些年来,该做的噩梦都做过了,不该做的噩梦也
都做过了,倒也不觉得奇怪,揉了揉眼,继续睡下。你是我一场好梦,明天一切好说。
中午休息时分,我没叫外卖,自个儿去外面吃,过天桥的时候发现有人在一隅卖围巾,五颜
六色的毛绒织物,天空阴沉得可能要下雪,可能不会。其中一条枣红色的围巾特别显眼,因为吴缜
曾经也送过我一条枣红色的围巾。那天傍晚放学我脚步轻快,裹着围巾内心蓬勃得不行,但在家门
口却徘徊很久,犹豫着要不要将围巾塞书包里再开门。母亲可能是发现我在门外,轻轻打开门,一
眼就看到了我戴着的围巾,诧异说,哟,谁送的。我低着头捏手指,欲语还休,母亲见状,也没
再问什么,便笑脸盈盈地继续回厨房做饭菜。
其实我跟吴缜正式确定关系还是在那个雨天。东直门南小街路未修好,凹凸不平,遇到雨天
就是大大小小的水洼,这段路是学校回家的必经之路,那天我自己也疏忽,将母亲准备的防水套鞋
放在教室。跟吴缜走到这片水洼前,我才想起我的疏忽,一脸懊恼,雨势逐渐加大,再往返回去很
是麻烦。此时吴缜默不作声径直走到我前面,半蹲着身子,自然而然地说了句,丫头,上来吧。
事后,我无数次回想起这个情节,都忍不住心酸。吴缜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没一点做作没一点客套没一点殷勤,而是用一种理所当然的温和口吻。我无法抗拒地撑着伞趴在他背上,闻着好闻的
淡淡洗衣粉味道,看着他在水里一踩一踩,觉得万分踏实,那个年代的我,第一次觉得如此稳妥。
心底有个低沉有力的声音说,就是他了,就是他了,我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混着雨水。
高中学到颜延之的《祭屈原文》,本来无精打采的我,看到文中:兰薰而摧兮,玉缜则折。
我立马如打了鸡血一般,昂扬起来,细细念叨这一句,我才发现原来吴缜的名字这么好听,我在心
里默念,眼睛却不由自主瞟向他,患得患失,以至于那整堂课我都迷迷糊糊过来的。缜,玉缜则折
的缜。我们不算是阴差阳错地恋爱,我曾经一直相信生命中有一种绝对,他就是我的那个绝对。中
学毕业后,他在朝阳,我在海淀。我用地图比例尺量过,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三十二公里,这个数
字我不敢跟他讲,只能暗暗藏心底埋出锈,否则他又嘲笑我的斤斤计较。周末早晨,我化了淡淡的
妆去找他,晨光熹微,隔着地铁跟人海,但我就是有一种能力可以一眼找到他,他也有一种能力一
眼就被我找到。然后我惊喜地挥挥手,他恬然一笑,我如同小鹿一般蹿过密集人潮,飞跃到他身旁
,环住他的手,这一刹那,世界静谧无声,就像静静而相拥的河。跟所有的普通恋人一样,我们会在没课的时候逛西单逛东单逛王府井逛动物园,我精力无限,扯着他在琳琅满目的店面来回奔窜,
逛久了吴缜自然会嫌累,摆出一副臭脸,我见状,双手一叉腰,趾高气扬地批评他,他只得无奈笑
笑然后低眉来哄我。那个时候的我,总是这样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头顶天,脚踩地,似乎自己就
是他的全部。
那天北京初雪,吴缜晚上加点忙完一个作业,第二天我发神经般闹他电话一起去爬香山。
我在古城地铁站出口等他,天空彤云密布,衬得他肤色苍白,明显的眼袋,我虽然骄纵但是也明事
理,我瞬间心一疼,忙跑过去挽住他,撒娇道,好累好累,我不想爬山了,我们去看电影吧,石景
山的万达开业了,或者去喝饮料也行,我好想喝咖啡。吴缜是个聪明人,岂不明白我所想,他懂我
就如我懂他一样。这次,他不理会我的撒娇,铁了心说自己就想要去香山,说难得下雪,还特意带
了相机出来,我心里万般不是滋味,内疚满满。
那天我穿得毛茸茸的,帽子围巾手套,他嘲笑我像个企鹅,不过是明艳好看的企鹅。我一
捏他耳朵,恨恨道:你这小子哪来这么多酸话,我没见过企鹅?除了胖就是圆,还有明艳好看的企
鹅?山脚下的小吃店,肉串跟板栗香味滋滋滋滋,撩动着我的味蕾,我忍不住买了大堆吃的,蹦蹦跳跳走在吴缜前面,嘴巴根本停不下来,走着走着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一个转身回头,恶狠狠
警告他,要他别拍我的吃相,敢拍我就敢直接下山回学校,说罢,我不理会他的错愕,继续转头吃
东西。
香山的石板路因为结冰了,走起来很不便,碰到陡的地方,必须要手扶住铁链才行,我因为
板栗没吃完,就不想走石板路,转而从山林间的泥土路绕上去。一路上没垃圾桶,板栗壳我随手一
丢,自顾自地说就当给这些古树施肥了,吴缜就不乐意了,说我堂堂一个大学生素质怎么这么低,
我嘻嘻一笑,顺手就将板栗壳塞他口袋里,要这小子说我素质低。吃完板栗后,我伸出双手在吴缜
衣服上擦了擦,然后一拍手,呀,忘记买水了,吴缜反手就从包里拿出两瓶水,帮我拧开。
因为我们走的是偏路,下山时已是傍晚,冬天天黑早,别说那会,现在的香山也是一路无
灯,我白天兴高采烈,这会儿却又是冷又是累又是害怕,黑漆漆四下无人,从极远处赶来的冷空气
在这个燕京平原里徘徊,在香山卷起凄厉的呼啸,我忍不住一阵发抖,脱掉手套,怯生生主动牵住
了吴缜的手。吴缜精力似乎充沛的很,没事一样,紧紧握住我的手,放在温热的口袋里,快步带着
我顺着下山路走。在山腰,透过积雪的树梢,能看到远处亮蒙蒙的京华夜色。
坐在前往市区的公车上,冰冷的我回复了不少活力,正打算缠着吴缜絮絮叨叨时,却听闻一
阵轻微的鼾声,吴缜靠着车窗已然睡着。过了这么多年,吴缜的侧脸仍旧好看,温柔的弧线变得有
些坚毅,带着男人的隐忍,我泪点真的很低,想起自己真的是个傻姑娘,他几乎一宿没睡我却还喊
他来爬山,窗外有雾气,窗内泪眼迷茫,隐忍的忍字怎么写?我轻轻取下围巾,环套在他脖子上,
他头随着公车颠簸一下一下硌着窗户就如同硌在我心头,我叹息一声,满眼怜惜将他身子一揽,让
他靠到了我身上,这样才安宁,不是么?
我们有争吵我们有摩擦,但大学几年还是就这样过来了。我们也许并不浪漫,但是对味,有
话聊。即便短暂的争吵沉默时,不说话也能察觉双方的心跳,怦然有力。我身体从小不太好,大学
期间虽不频繁但还是偶尔得病,我特别爱吃吴缜学校东门附近的煲汤。有天我在宿舍躺着,浑身难
受,吴缜却突然出现在楼下,沥沥下着小雨,我惊喜之下穿着睡衣就下楼了,他把煲汤递过来要喂
我喝。我脸皮一红,啐他一口,你别耍流氓,这可是我们学校我的地盘,做事规矩点。他笑笑,把
伞给我,让我撑起来,遮住我俩,一口一口把汤喂我喝完。临走前,我不小心看到了他胸前衣服的
污渍,黄兮兮的,丑死了。我帮他整了整衣服,埋怨道,被汤弄脏的?他含糊嗯了一下。我就生气了,说他是不是有毛病,端个汤碗都能弄脏衣服。他说,地铁人多,不小心蹭到的。我们双方都是
本地人,说不上富足显摆,但日常开销还是足够充裕,我还在气头上,教训他,不会打车啊,打车
也就那么几个钱。他轻轻握住我要挥下的手,解释道,打车怕堵,汤会冷。下一刻什么生气什么气
头立马瓦解,我立马哭了出来,趴在他肩头阵阵抽泣,周围人来人往,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但
都不重要了。
电话响了,我一接,老颜的,说下班来接我喊我去吃饭,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工作室那
个比我小几岁的丫头片子都换了几个男友了,我却还形单影只,下班后反正无所事事,就答应老颜
了。
西单的大悦城永远都是繁华年轻,割完一茬又长一茬的活力,我们随便选了个餐厅在角落坐
下。老颜是我跟吴缜的中学同学,互相认识十几年了,知根知底。他不怀好意地笑笑,说,最近还
单着?我应付着点了下头,他用筷子支起下巴,漫不经心地问我,你跟吴缜到底是怎么分的。换做
以前的我,早就破口大骂,现在的我除了泪点没变,早已内敛沉静。我假装若有所思,想了想,说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缘分到头了吧,到了就没了。他嘿一笑,你们这对,还真奇怪,以前那么黏
,锅不离铲,我还以为好歹能持续个几十年呢。他见我不说话,就死皮赖脸凑过来,说下呗,我还
真挺好奇的。我眉头一皱,说,心里的伤,无法分享。老颜啧啧了一下,果然是搞创作的,这么多
酸屁话。
嗯,北京那个春末,杨絮纷纷,一开窗,就能惹不少飞絮。临近毕业,我很少呆学校,那天
我从家里出来,准备去找吴缜,吴缜的父母也都认识我,虽然没明说,但是已经默认了我们俩的关
系。我跟他顺着东四十一条散步,不知怎的,我隐隐感觉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对,我胡乱找话题,我
们两人在一起快七年了吧,虽然不是结婚七年,但有个什么七年之痒,总不会印证在我们身上吧?说罢我自顾自强笑几声,示意这是个玩笑。吴缜这次没有笑,安静看着前方,我用力推了他下,说
你愣什么,呆子了啊。他依旧看着前方,显得有些呆滞,长长吐了口气后,然后才转向我,说,我
要去爱尔兰了,下个月的飞机。
什么?我顿时眼前发黑,一阵眩晕,我知道他不是乱开玩笑的人,我狠狠抓住他的手,指甲
几乎要陷进他肉里,忍住到了眼眶旁的泪,但却没有了飞扬跋扈的口气,用极地的声音问他,什么
时候做的决定,为什么不告诉我。吴缜停下了脚步,正视着我,深邃的瞳孔几乎要将我吸进去般,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导师的建议我自己也觉得不错,我怕提前告诉你你会受不了。滴滴泪水落在我手背上,我极度难受心就像被剖开一样,但我已经没有力气爆发了,我像被
人抽掉脊椎一样,几乎瘫软在地上,抽泣着说,现在告诉我,你觉得我就会受得了么?我几乎是用
尽我所有的力气才问出这句话的。
还没等吴缜回话,我脑子疯转,想死中觅活,突然,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我身子瘫软
但嘴里还是问出了最后一句话,能留下来么?或者,我跟你走。
这句话是我迄今为止最没底气的一个问题,我太了解吴缜了,他性格犹豫温和,透出安稳,
但是一旦做了决定,便什么都拉不回,牛一样固执不论对错。果然,我即便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不
甘心,还是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
吴缜说完对不起后好像还说了什么,我听不到了,我已经远远跑开了,用的不是自己灵魂的
力量,而是一种求生的本能,我不能再呆在他身边一秒了,不能再听到他说一句话了,否则我就会
死掉,我必须现在就远离他,在他去爱尔兰之前。再见了,我们的爱情已经夭折,玉缜则折的折。
老颜叹了口气,不知何时开了瓶红酒,他自个儿喝了一口,然后递过来一张纸巾,来,丫头
,这么大人了,公共场合还哭成这个鬼,像什么样子。我接过纸巾,不管妆容,胡乱一擦,拿起酒
杯,来,一口闷。是的,命运就是这样,无论怎样重来,我们都会义无反顾相爱和分开,不过,我
喜欢这样的安排,就如同我喜欢这酒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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