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初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调子淡漠，不怒自威，“说吧，爆料贴是受人指使还是你自己做的？”
他捏了捏拳头，“没人指使。”
“啪！”周初把咖啡重重一放，冷笑，“呵，那你还真是像恶鬼一样缠上我儿子了，当年我看你是个孩童，没太和你计较，倒是让你有机会卷土重来了。”
“嘀嘀——”
项南低头点开手机，脸色微变，是移民局的短信，让他三日内必须离境。
“嗡——”
来电显示是他父亲，刚一接通，对面愤怒的辱骂传来。
“你这个害人精又干了什么？！我的工作丢了，别墅也被抵押了，还可能会面临牢狱之灾！我他妈早就该打死你！”
项南沉默听完，挂断了电话，看着周初，“这就是阿姨对我的报复吗？”
周初哂笑，“赶紧滚，别再出现在我儿子的面前。”
“好像不滚也不行了。”他站起来，鞠了个躬，转身离开。
周初抬了下手。
徐文上前，微微弯腰。
“盯紧他，在他离境前，别让他又搞小动作。”
“好的。”
项南走出门，站在路边，看着不断震动的手机，嘴角咧出一个悚然的弧度，指尖轻动，把亲爹的号码拉进黑名单。
——
“少爷，周总来星河了。”范晓悦在电话那头汇报，“找了项南，没过多久，项南就走了，回了留学生公寓，周总让人盯着他。”
“知道了。”
宁溪回把雪球抱进猫屋，给秦之越发了条信息，拿上车钥匙出门。
留学生公寓，项南送走几个知道他被驱逐出境的本校校友，一转眼，见电梯门打开，宁溪回清凌凌站在里面。
楼道空荡荡，项南隔空和宁溪回对视，粲然一笑，“来啦。”
宁溪回迈开步子，寸寸逼近。
项南张张嘴，正要说话，喉咙蓦然被扼住，整个人被重重往后推，后脑勺磕在墙上，嗡嗡鸣叫。
“爆料帖是你发的。”宁溪回淡淡陈述。
他双手垂在身侧，没有挣扎，笑得挑衅，“是我。”
宁溪回凤眸微眯，“谁让你做的？”
“没人。”项南眼底溢出浓浓恶意，“我从小就见不得你被众人簇拥仰慕，知道当年宋眠是怎么进入学校，准确找到教室的吗？”
“是你做的。”
项南极力忽视窒息感，兴奋坦白，“没错，是我，是我把宋眠带进了学校，告诉他教室的位置，看着你仓惶无措站在老师同学们或可怜或鄙夷的目光下，真的爽极了哈哈哈……呃哼！”
宁溪回手上力道收紧，骨节泛白，神色冷漠，“我和你有仇？”
项南攥住宁溪回的手腕，挣得一丝喘息，“没有，我就是见不得你好，明明你的父母也是那样不堪，凭什么你能在刻意营造出来的虚假环境里无忧无虑，受人追捧呵护？我就是要让你看清真相，你和我一样，都是深陷肮脏污泥的可怜虫罢了。”
说着说着，项南的眼眶湿润了。
他刚认识宁溪回那会儿，也不可避免被漂亮矜贵的小王子吸引了视线，那时候好多人都缠着老师，说要和宁溪回当同桌，他很幸运在“石头剪刀布”的比赛中拔得头筹，在一堆羡慕的眼神下坐到了宁溪回旁边。
他们一起上课，互相抄作业，在课间溜到小树林去偷偷吃“垃圾食品”，一起食物中毒坐上救护车，又傻乎乎地做出用银针试毒的荒唐事。
他们在最单纯的年纪，成为了彼此最好的朋友。
可是，只有项南自己知道，看着宁溪回每天下课后被早早等在校门的爸爸或妈妈接走，看着每次学校举办的亲子活动上，宁溪回从未缺席且总会拼尽全力让宁溪回获得第一的父母，心里那颗羡慕的种子已经发出了嫉妒的芽。
同样的年纪，他的父母双双出轨双双家暴，宁溪回却可以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他真的好嫉妒，他知道不应该，可他控制不住。
后来，他在姨妈家的小区门口，看见了宁儒尘，宁儒尘还是那么儒雅慈爱，只是身边挽着胳膊的女人不是周初，手上牵着的小孩也不是宁溪回。
看着有说有笑的“一家三口”，项南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而后滋生出莫大的欢喜，原来，宁溪回和他一样拥有着不堪的家庭！
宁溪回比他更可怜，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外面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呢。
他怎么忍心让好朋友一直蒙在鼓里呢。
于是，他找到了宋眠，没想到宋眠竟然以为自己才是婚生子，真是可笑，不过也合他的意，他故意隐瞒一些事实，把宋眠带进了学校，指明了宁溪回的教室，如愿看到了宁溪回从未表露过的茫然和狼狈。
那是项南最痛快最开心的一天，也是最难过哭得最惨的一天。
他把宁溪回拽入泥潭，也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他以为他会后悔，但隔了十二年，他又做出了差不多的事，他真的，见不得宁溪回好。
盯着项南因为缺氧逐渐失去血色的脸，宁溪回弯了下唇角，把人甩开。
“咳咳咳……呼呼……”项南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息，红着眼睛抬起头仰视着宁溪回，“我又不反抗，把我掐死多好啊哈哈哈。”
宁溪回居高临下看着他，“当年是我妈把你赶出国的？”
“她没告诉你吧。”他笑得难看，“不想让你知道你被最好的朋友背刺伤心。”
宁溪回也笑了一声，“那你就该知道，我和你不一样，我妈妈很爱我，而且，我并没有觉得伤心，我只是有点郁闷，吃了这么大亏，竟然让始作俑者逍遥这么多年，还敢再次卷土重来。”
项南面色发僵，“你不恨我？”
“那就太看得起你了。”
宁溪回磨了下牙，瞥了一眼走廊上的监控摄像头，弯腰薅住项南的头发，拖着项南走进敞着门的房间，砰的一声把门摔上。
公寓楼下的黑色奔驰里，徐文正盯着平板上的监控画面，五分钟后，丢下平板，赶忙下车上楼，侧耳贴在门板上，只听到里面细微的闷哼声。
“咚咚咚。”他敲门，压低声音，“少爷，交给我来处理吧？”
别不知轻重，把人弄死了，法治社会，要坐牢的。
“滚。”宁溪回淡言。
“……”
徐文沉默了十几秒，掏出手机准备给周初打电话。
这时电梯门开了，秦之越步履匆匆过来。
徐文默默把手机揣回兜里，后退两步，伸手示意，“少爷在里面。”
秦之越蹙起眉头，敲门，“溪溪，是我，开门。”
两分钟后，里面没有应答。
徐文松了下筋骨，“二少，我撞门吧。”
秦之越抿紧唇，侧身让开，“撞。”
“咔哒——”
这时，门开了，淡淡的血腥味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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