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私放印子钱,大行土地兼并,这两样都是不小的罪名。
宣政殿内落针可闻。
乔鹤远捋了捋须,不急不缓道:“看来咱们这位左仆射大人身上牵涉的人命还真不少啊。”
他这句话一出,傅承裕当即转身对着永禧帝郑重跪拜。
“陛下,傅氏三房人口与旁支宗族加起来一百余人,那二房庶子微臣见都没见过几回,此事怎可能与犬子有关?”
裴时矜嗤笑,“千金阁与令郎无关,梅娘与傅家无关,如今这傅然好歹还姓了傅,傅大人也要说与傅家无关?!”
“傅大人当真颠倒的一手好黑白。”
傅承裕目光如炬回望向他,沉着嗓子开口:“陛下还未发话,裴大人如此针对未免有些太刻意了吧?”
裴时矜脊背挺直,冷然开口:“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
“臣奉陛下的命查清此事,自然要凭借着事实说话,傅大人若没有直接的证据,还请不要说这些无用的话了吧?有没有关的,大理寺自会为陛下分忧。”
傅承裕被堵的一时无言。
这个裴时矜,太过牙尖嘴利!
御史台的人也纷纷侧目,暗想着这样的人不做个言官真是御史台的损失。
“陛下,印子钱一事臣有人证物证,陛下随时可以传唤。傅然身为傅家子,若真是如傅大人所说在家中与大房并无交情,何以借着左仆射名下永贵钱庄的由头生事?”
说着,他声音骤冷,“难道他不知他一人犯事会波及满门吗?如此行径,分明是背后有人撑腰。”
撑腰的人,指的自然是傅钧。
他从怀中掏出一薄纸,交由曹元淳手上,“陛下请看,这张永贵钱庄放贷的单子上,盖的正是左仆射大人的私印。”
这物证可谓是颇有分量了,世家党派的几人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永禧帝看过后,气得脸上铁青,眼中满是沉怒。
底下的朝臣看着帝王的神色,也纷纷不敢多言。
他们心里清楚,这大理寺的裴时矜分明是与傅家对上了!
先是幼女案,后是印子钱一事,他早就准备好了证据,只等着今日朝堂上杀傅家一个措手不及。
傅承裕闭了闭眼,脑中晕眩不止。
难怪这人昨晚来傅府时分明胸有成竹,原来是早就开始谋划了。
永禧帝只怕也早就知晓,两人在朝堂上一唱一和,接下来等的就是给傅钧定罪。
他抬起头,看着高座上那个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帝王,神色愈暗。
他想收拢皇权已有多时,可自己偏不会如此轻易就如他愿。
“陛下,这两案还有诸多疑点,尚有事情亟待查证,老臣为大齐尽忠数十年,先帝曾赐予老臣一丹书铁券,如今老臣不得不将它用在犬子身上,还请陛下查清此事,再行定夺。”
朝中又是一静。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尚书令这是在威胁圣上啊。
傅钧今日所犯的事加起来说是死罪也不为过,倘若千金阁的幼女一事也真是他指使的,那么那些本该在流放途中的犯官女眷突然出现在了千金阁就是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尚且可大可小,更不要说印子钱一事。
可这丹书铁券无异于免死金牌,又是先帝赐下的,若是如今的永禧帝藐视那便是不重孝道,更是在臣子面前失了信誉。
裴时矜抬头,清晰地看见永禧帝眼中一闪而过的暴怒。
这个局面他不是没想过,永禧帝也不是没想过。
只是等到他真这样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样做了,永禧帝还是怒不可遏。
“傅卿此举便是在威胁朕了?”
傅承裕面不改色,周身威势却不减:“老臣不敢,这丹书铁券乃是先帝特赐,可见先帝也记着傅家的累世功勋,如今这样说无非是想提醒陛下莫受小人谗言、三思而后行罢了。”
永禧帝抖了抖手上的单子,深吸口气道:“事情自然要再查,可这张单子却做不得假。”
“曹元淳,拟旨。”
“尚书令治家不严,其子傅钧德行有亏,与族中庶子欺压百姓残害人命罪无可恕,着削去傅钧尚书台左仆射的官职发回翰林,留待后审,望其改过己身再回朝堂。傅家二房庶子傅然流放岭南,终身不得回京。至于尚书令,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满朝皆是一震。
那许宴方才想起与傅家的利益关系,急切道:“陛下,这罚得是否太重了些?”
永禧帝冷冷看他一眼,“谁再求情,便也跟着重回翰林修一修为官之道吧。”
那许宴顿时噤声。
裴时矜负在身后的手捻了捻,看着前头傅承裕隐隐得意又带着憋闷的脸,心底嗤笑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
丹书铁券是个好东西,可也只能保那一命罢了。
没了从二品的官职,他那个儿子傅钧又被发回了翰林,相当于永禧帝仅仅只是为他保留了一个官身,除此之外再多的就没了。
毕竟当年殿试过后便是直接入的翰林啊。
小傅大人这是相当于重头再来了。
不,也不能算是重头再来,他这为官之路一落千丈,往后还能不能恢复昔日的风光却是再不可知了。
这旨意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燕京。
官场上的人知晓傅家这次受的损伤不小,傅钧更是连官职都丢了,可那些平头百姓是不知的。
他们只知道因着这傅家损了许多人命,可那傅家的人还是好端端的毫发无损,待得知丹书铁券的事后虽赞一声帝王重孝重义,可到底也不平衡。
为何平头百姓死的这样容易,那权贵人家的命就如此值钱?
难道就因为他们投错了胎吗?
这事又引起了一番民愤。
永禧帝斟酌后又罚了傅钧受杖责三十,由大理寺亲自行刑,而后对那些受到波及的百姓家发了一批抚恤的银两,千金阁涉案的管事尽数斩首,才使得民怨平息了些许。
他们有的能看出来,帝王这是尽力了,受到了傅家的挟制,终是难有余力。
经此一事后,傅家在燕京的名声可谓是一落千丈,连同着许家也受到了波及。
大理寺里,裴时矜眉眼终于带了抹发自内心的愉悦之色。
“萧翎,待会你给空青传个信,就说明日我在燕雀楼摆了答谢宴,请谢姑娘前来相叙。”
这一次,她可是立了大功。
萧翎一愣,“啊?大人您不亲自给那小傅大人行刑吗?”
裴时矜低垂着眼,微微收了笑,神色疏冷。
“明日等我回来,这三十杖,圣上可是属意本官亲自监督的。”
“自然要好生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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