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矜睨眸盯着自己身上的伤势,缓缓勾了勾唇角。
“我大概很快就能知道我这位义父图谋的是什么了。”
萧翎睁大了眼,瞧了眼外头将声音压得极低:“咱们往年查了多少回,每回都激不起半点波澜,这个节骨眼和傅家的事还没了,您要么还是歇一歇……”
裴时矜转着指间的玉坠子,漆黑的眸子望向外头。
虽然他这条命是曹元淳救的,可自己这么多年为他暗中做了多少事?
他七岁被他救起,有段时间他一直以为曹元淳是永禧帝的人,只忠于永禧帝,是因为暗中查到他与傅家的牵扯所以才救下他,想利用他将来铲除傅家,或者是将傅家搅浑。
可后来裴时矜发现不是这样。
那几年曹元淳让他做的事很杂,他自己也没有旁的人可用,即便是如今的裴府也还有曹元淳的眼线。
裴时矜觉得曹元淳不效忠于任何人,在永禧帝身边也有自己的目的。
如方才春闱座师一事,他就可以顺着孟家去查查蛛丝马迹。
反正他与这位义父之间的信任本就脆如薄冰。
如果曹元淳哪天不想用他了,将他的身份捅到傅家或是永禧帝那头去,那他犯的就是欺君的死罪。
所以他手里也一定要有曹元淳的把柄,这样才能和他相互制衡,知晓他的心思而后慢慢图谋。
这才是他行事的风格。
有风徐徐,廊檐下悬挂着的铜铃叮当作响。
“萧翎,事不等人,我不能总是这么被动。”
萧翎沉默了须臾,叹息了一声。
自家主子的执拗他是见识过的,况且任谁经历了那么多都不可能高枕无忧。
即便他想方设法地让他在这裴府好好养伤,外头的腥风血雨也一点都不会少,该面对的早晚都要面对。
这个道理,他懂。
“让沈大夫想法子将这伤好得快一些,过几日我要进趟宫。”
萧翎睨眸应是。
裴时矜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心念一动:“蕉叶那头,你带她去槐清巷吧,让她一切都听谢韫的吩咐。”
“是,属下定将此事办好。”
萧翎跨着步子走到外头,望着湛蓝的天有些无可奈何。
这裴府,还是需要一个女主人的,否则自己的那些叮嘱大人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端看谢姑娘和大人到底有没有缘分了。
……
没等到裴时矜自己进宫,两日后宫里就先来了宣召。
萧翎扶着他上了马车,踩着辚辚之声驶向了武定门。
裴时矜进了皇极殿,萧翎便只能在外头等候,他时不时踱步,抬头见殿宇巍峨黄琉璃瓦森严,皇极殿很快又进去了几个身着官袍的臣子。
萧翎大致一错眼,发现这几人都是帝王自己的人,心头的不安就少了很多。
只是寻常议事,不必紧张。
皇极殿里的确是在议事,永禧帝坐在高位上嘴唇紧抿眼神沉稳,望着殿下的几人道:“方才接到益州传信,旱灾愈演愈烈,派去赈灾的官员扛不住,导致益州发生了暴动。”
殿下的几人神色一惊而后低声交谈了起来,裴时矜负在身后的手捻了捻,心中有了数。
“这次叫你们来,就是想问问你们中人可有什么法子能够阻止暴动?亦或者有无什么人员推举?”
有一御史沉吟了片刻,问道:“敢问陛下,益州作乱的流民有多少?”
永禧帝揉了揉额心:“信中言有十万之众,除了那些盗贼和乱兵,更多的还是受到灾害没了土地的农民,比益州府下辖的兵员人数还多,实在让朕头疼。”
皇极殿里再次安静下来。
从前历朝都曾发生过流寇之乱,那些人鼓动百姓加入他们声称要推翻当地州府自立为王,或者是不满朝局统治,往往都让朝廷焦头烂额。
即便帝王是个好帝王,那些官员层层向下,派过去的赈灾粮和银两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否则何至于引起这么大的暴动?
流民也是民,即便是派兵镇压,也不是像打仗厮杀那么简单的事。
“你们都想想,明日早上这事就会在早朝传开,朕希望在早朝之前几位爱卿就能拿出一个章程。”
永禧帝长叹一声,望着面前这几个心腹。
大齐文武百官者众,真正能让他信任的竟然只有眼前这不到十人。
何其可叹。
若是直接在早朝上议事,那些世家派系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会让事情转变方向,亦或是想着法的捏到自己手里,化为自己的利益。
他们中鲜少有真正是为民请命的。
可永禧帝是一个帝王,听到有流民暴动,他想到的还是那州府官员出了问题,导致赈灾不及时、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所以才想反抗。
那都是他的子民。
裴时矜心里思忖了半晌,忽而上前了一步。
“陛下,臣有一人可推荐。”
永禧帝抬起头,目光带着喜色:“裴卿说来听听?”
裴时矜忽略隐隐作痛的伤口,十分平静道:“臣举荐兵部左侍郎,章庭之。”
原先说话的那御史当即大怒,指着他道:“裴时矜!你是受了个伤就糊涂了不成?谁不知那章庭之本就是世家派系的人,和傅家更是关系匪浅,你是不是脑袋不想要了?”
永禧帝面色也不大好看,却还是想听听缘由,便道:“裴卿推举他,这是何故?”
其余几人也纷纷看向他。
“陛下,正因为章庭之和傅家有表亲关系,又是如今兵部之中新上任者,臣才要推举他前往镇压暴民。”
永禧帝疑惑更深:“哦?”
裴时矜低低一笑,从容道:“不瞒陛下,臣先前查过此人,此人好大喜功且十分冒进,其父章泓云更胜于此,由这样的人前往赈灾,必定引得百姓怨怒更甚。”
永禧帝神色滞了滞:“可朕是要平息益州,不是看它越闹越大。”
“所以臣还要与陛下推荐一人,那便是咱们大齐的丞相,谢淮书。”
永禧帝默了片刻,眸色微动。
裴时矜继续:“谢大人位居丞相之位多年,且一贯与傅家不对付,必定是不满章庭之做此次统率的,而谢大人还有一个优点,就是为人圆滑,不忍自己的官声受到丝毫损伤。”
他说到这里笑了笑,永禧帝也有几分琢磨出了他的意思。
“陛下将此等大事交给谢大人,他定然会将此事放在心上,即便章庭之在益州捅的篓子再大,谢大人也会想法子替他擦屁股,但等回了京就不一样了,谢大人定会向陛下大吐苦水,让陛下惩治了章庭之。”
“陛下,咱们这叫以退为进,隔岸观火。”
四大世家以傅家为首都不是好对付的,而谢家在其中立场还中庸一些,谢淮书这个人,只要不损了自家的利益,他和其他三大世家向来都是不愿与他们掺和的。
这也是永禧帝想最后一个动谢家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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