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里静的落针可闻。
王成黛性子直爽,说话的声音也是中气十足,十分唬人。
就是谢韫也没想到自家阿娘会突然来了这么一嗓子。
她侧头看了眼怔愣了一瞬的裴时矜,顾不得羞窘,忙上前将自家阿娘拉住。
“阿娘,都是误会,他没对我做什么,他只是用内力为我解了那药,真的。”
王成黛目光落在自家女儿绯红的脸颊上,半信半疑。
裴时矜终于回过神来,敛神正色道:“谢夫人放心,晚辈十分敬重谢姑娘,必不会行此等乘人之危的小人行径。”
这话一出,厅内几人都被震了一震。
谢文彦与谢右安神色复杂。
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照这裴大人的话来说,他是心仪于筠筠了?
谢韫也一把抬手捂住了脸,耳尖红的好似要滴血。
这一晚她实在经历了太多。
王成黛反应倒是难得慢了半拍,见他满身正义凛然的模样将信将疑地没有再逼问什么。
气氛一时尴尬至极。
还是谢文彦率先打破了沉默:“既是裴大人救了小女,改日再登门携礼拜访吧,今日天色已晚便不叨扰了。”
谢右安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都三更了,既然妹妹平安无事那就回去吧。”
裴时矜展眉一笑,沉稳道:“我差人送你们回去。”
说完这句,他又若有似无地看了谢韫一眼。
谢韫咬了咬唇,当着自家家人的面福了福身道了声谢。
那含有深意的目光仍然在自己周身流连,直到她出了裴府,吹了阵燕京深夜的风才清醒了几分。
马车笃笃向着槐清巷驶去,车厢里谁都没有说话,心情俱是十分沉重。
谢文彦和谢右安父子俩多半是因为薛鹤眠的事,而王成黛则是因为谢玉茗和谢韫的事。
她这会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筠筠,那裴大人是不是喜欢你?”
谢韫梗了一下,略带惊慌道:“阿娘你说什么呢?没有的事。”
“分明就是,否则他为何救了你还带你回了府?他即便真没做什么也定是有什么旁的私心,哼。”
王成黛冷哼了一声,口中振振有词。
谢文彦略带责怪地看了她一眼:“我瞧那裴大人相貌好气度也好,不应是那种没规矩的登徒子,你也不要总对别人有那么大的敌意。”
王成黛睁大了眼,指着自己道:“他要拐了你女儿,你不对他有敌意?”
谢文彦一梗,缩了缩脖子没再说话了。
他这怕妻子的毛病还是改不了,看来这辈子都是如此了。
谢右安看了眼自家阿娘凶神恶煞的脸,小声嘟囔了一句:“儿子也瞧那裴大人是个不错的,什么拐不拐的,若他与妹妹是两情相悦,阿娘还要做那棒打鸳鸯的事不成?”
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谢韫。
谢韫耳根子都烫了,恼道:“说事就说事,扯我做什么?”
王成黛一愣,心中涌起些不太好的预感。
她还记得和筠筠说起薛鹤眠的时候,她是什么反应。
彼时她无波无澜,甚至一口就让她回绝掉这门亲事。
可现下提到那裴时矜,自家女儿是满脸娇羞的小女儿模样,灼若芙蕖的小脸并没有任何莫名和反感。
不是也有心悦的意思就是自己尚且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
王成黛更觉得天塌了,脑门一阵晕乎乎的。
天爷,怎么办,自家女儿看上了一个她没有看上的。
真是要命了。
……
翌日裴时矜十分守信用,晌午过后就派人来槐清巷说要接他们去京兆府。
谢文彦与王成黛上了马车,谢韫思量了下,也跟着一并去了。
他们到了那里的时候,竟发现裴时矜也在,王成黛看了看他,虽说比昨夜好了很多,可还是没有多么看得顺眼。
实在是他动手打女子那事先入为主印象太深。
谢文彦则彬彬有礼地同他和孙绍见礼。
孙绍是知晓他们是谢韫的爹娘的,礼数上自然不敢怠慢,寒暄了两句就招手唤来两个衙隶将他们带到了牢狱。
谢韫既不想去看薛鹤眠,也不想瞧见谢玉茗那张脸,就只站在堂中等他们了。
“孙大人,丞相府的谢老夫人可有差人来过?”
谢韫仰起脸,露出一个浅笑。
孙绍连忙回神,低声道:“早间确实有丞相府的嬷嬷来过,得知了这谢家大小姐所做的事也是十分震惊,因着裴大人打过了招呼,待会等令堂见过之后大抵就将人送回府了。”
谢韫点点头,露出了思量的神情。
昨夜发生的事,到如今也快过去一日夜了,祖母肯定是得到了消息的。
也不知她有没有气着了身子。
“本来我可不想那么便宜了她。”裴时矜看了她一眼冷嗤道。
那两个人都该死。
可他不能不给她家人这个面子。
谢韫睨眸看了他一眼,不知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心里一阵滚烫。
连忙别过脸去。
……
谢玉茗发丝有些凌乱,瞧着却并不狼狈。
兴许孙绍也知晓她的身份,虽得了裴时矜的授意将她关了进来,却也并没有怠慢了她。
王成黛看见她还是恍惚了一瞬。
“玉茗?”
谢玉茗闻声回过身来,正觉这声音熟悉,下一秒看见王成黛陡然有几分呆滞。
她张了张嘴,想要下意识的唤阿娘,可她想起自己和王成黛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丞相府的徐有容才是她的嫡母。
可那声谢夫人她也唤不出口。
落在王成黛眼里就是她见到自己激动的呆住的样子。
“您……您怎么来了?”谢玉茗憋了半晌,只憋出了这一句。
她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王成黛忽然有丝无地自容。
是几月前那日在槐清巷,听闻丞相府的气派马车来接自己时,她没有和家人打个招呼亦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地就奔向了她的荣华富贵。
可如今自己在这京兆府,来看自己的却是自己从前的那个阿娘。
“玉茗,他们有没有对你动刑?你有没有怎么样?”
衙隶开了门,王成黛立马上前扶住她看着她周身,唇瓣哆嗦着目光里满满都是疼惜。
谢玉茗很难说清自己这一刻的感受,她扑进王成黛怀里,忽地号啕道:“阿娘!”
母女俩相拥而泣,同时滚下了眼泪。
衙隶看着这母慈女孝的一幕,十分识相地站远了些。
同时他心底浮起疑惑。
不是刚刚在堂里的那个才是这夫人的女儿么?这怎么又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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