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里,傅容得知自己有孕心内堪称狂喜。
距离凉亭那夜也过去两月有余了,且她的月信一直迟迟没来,她便让婢女去太医院寻了个傅家惯用且信得过的太医前来请脉。
结果不出她所料,她腹中皇嗣的的确确已有两月光景。
她不敢声张,当即派了心腹出宫往傅家送个消息。
傅容心跳的很快,抬手抚着尚未显怀的小腹,勾唇得意之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永禧帝对她没有爱意,怕是也并不期待这个流有一半傅氏血脉的孩子。
且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两月多前,她设计引走了宁若媗,自己扮成了她的模样出现在醉酒的永禧帝面前,得了宠幸。
且服了许吟雪给的秘药。
这两月她日日对着偏殿的观音小像祈祷,总算没白辜负她这一番折腾。
下一步就是该怎么将这个孩子留下来。
这孩子关系着她往后的安身立命一生富贵,也牵系着她背后傅氏一族的兴衰荣辱,绝不能有丝毫差池。
翌日傅家便送了回信。
许吟雪称让她先不要张扬,在下月的中秋宫宴再设法将此事宣扬出去。
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永禧帝总不好为难她的。
傅容一想到他偏心那宁若媗,宫宴上听闻她有孕还要装出满脸喜气的样子,心内就涌上痛快。
她要让这宫里所有人都看看,并不是只有她宁若媗和孟婉兮会生,她也可以!
想到这里傅容就安下心来,又让心腹婢女去那太医那里开了许多安胎的药。
每晚在永和宫中喝下安胎药,她都会让婢女将药渣偷偷倒进永和宫后头的花圃里。
却并不知有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
宝华宫里,采桑将一个摊开的药包恭敬递到孟婉兮手里。
“宜嫔娘娘,这药确是安胎所用无疑。”
孟婉兮穿一身莲青色的长裙,素面朝天的,惯常也不争艳夺宠,整个人都透着淡然宁静的气质。
她掩唇轻咳,睨了那药渣一眼,挥挥手叫她拿远些。
她也是怀过孕的,这药的气味她的确有几分熟悉。
“若真让莹妃将皇嗣生下来,娘娘岂不是又要多提防着一人。”
孟婉兮抚了抚腕间的玉镯,一张脸平和的近乎冷漠。
“她瞒不了多久,皇上也不会让她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采桑点点头,道理懂是懂,可自家娘娘似乎也太过镇定了一些。
不过很快她就释然了。
大齐后宫的宜嫔,本就不爱帝王,怎会因旁的女子有孕就拈酸吃醋?
“那咱们既然知晓了,可要做些什么?”
孟婉兮琢磨良久,平静道:“自然要让陛下知晓,你去禀了曹元淳,让他这样做。”
采桑附耳过来,孟婉兮在她耳边细细说了两句,她便面露咂舌。
“真的要让皇后娘娘也知晓此事吗?”
孟婉兮沉默片刻,笃定点头。
“她既对我好,我总得做什么去回报她的好,况且这事迟早也是瞒不住的。”
阖宫上下皆知帝后情意深厚,可永禧帝当真能一辈子护住宁若媗这份单纯吗?
不可能的。
这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啊。
采桑听这句话听出了一丝旁的意味。
她以为自家娘娘终于要开始和皇后斗了,让宁若媗知晓这事必定会引起她心碎神伤,同陛下离心,往后对大皇子亦有好处!
采桑不知孟婉兮说这话还含了两分真心。
孟婉兮望着采桑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眼这内殿角落里几具祈愿灯的残骸,出口喃喃。
“这执掌后宫的凤位,哪里是那么好当的呢?”
戏本子里讲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放在权贵之家都极难做到,莫要说这皇宫了。
民间或许有男子一生只娶一妻的,可那也多半都是贫困潦倒之家,男子忙于耕种受生活磋磨,迫切需要片瓦遮身,见不到更大的世界也没有银钱支使他去偷腥罢了。
显赫些的人家里,哪家不是既有贤良主母,又有如花美妾?
世上没那么多圆满的。
“早点看清兴许还能好些吧。”
……
永禧帝下了朝,又和几个朝臣在皇极殿议事。
这几日最大的事无非也就是益州动乱一事,可自从魏钦远从边关直接去了益州之后,益州就再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了。
想来是局势已经得到了控制。
永禧帝心中是很有几分宽慰的,几个御史也是言辞之间对魏钦远大有夸赞之意,称其实在人中龙凤,不可多得。
只此次西羌和益州都平定下来之后,是否要收回对魏家的兵权?
这话题还是那御史先提起的,字字句句为了皇权考虑,永禧帝叩了叩扶手,声音沉沉。
“兵权的事容后再议,魏家立下大功,朕不好让功臣寒心。”
那御史便悻悻不再多言了。
“只是那章庭之,是否已着人押解回京了?”
永禧帝思及章庭之到达益州后做出的暴行,隐隐又有了震怒的迹象。
御史垂首:“魏小侯爷已将他收押起来,称不日一起回京时再等候陛下发落,谢大人也是这个意思。”
永禧帝面色稍缓。
他差点忘了,谢淮书这个丞相如今也在益州。
想来有他和魏钦远一文一武,刚柔并济着总能让益州的情势平息下来。
这和当时裴时矜所想的计策差别也不大。
章庭之闯了祸牵涉到了世家,而益州的事最终也能得以解决。
永禧帝徐徐吁了口气,心中暂定。
待议完事,曹元淳挽着臂上的麈尾拂尘缓缓踏了进来。
“启禀陛下,咱家有事要奏。”
永禧帝于案牍后抬眸,疑惑地看着他。
“福全今儿个偷摸来告诉了咱家一个事,说是莹妃娘娘日日都在服用安胎的药物,咱家不敢忽视,想着来奏与皇上。”
福全是永和宫的一个小太监,也算是曹元淳的人,这事永禧帝也知晓。
他本就有意授意让曹元淳多盯着些后宫的动静。
一来是他对傅家女和许家女不大放心,二来这些太监都是身有残缺的阉人,即便是日日出入后宫也没人会嚼舌根。
没了根的东西,谁会说什么?
永禧帝神情一震。
他声音徐缓,手中的奏折也啪嗒一声落到地上。
“你莫不是听错了?当真是莹妃?”
曹元淳肃然了面容,将头垂得更低:“不敢欺瞒皇上,那药渣寻个太医一问便知。”
永禧帝许久没有说话,腮肉也紧了紧。
他明明记得那事过后他就让人去给傅容送了防止有孕的汤药,她怎可能还会有孕?
这个傅容,太过心计深沉!
永禧帝豁然起身就要朝外走:“朕去永和宫瞧瞧,这事你先瞒着不要告诉皇后,容朕看看是什么情况。”
曹元淳长叹口气:“皇后娘娘怕是已经知道了。”
永禧帝的脚步忽然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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