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淅淅沥沥打在青石板路上,空气中好似都有了点凉意。
嘚嘚的马蹄声随着溅起的一阵水花,缓缓停在门楣气派的镇北侯府门口。
镇北侯府也是坐落在寸土寸金的明照坊的,这一带一宅都非常难求,眼下夜色降临又下了雨,倒有些意外的冷清了。
男人身上披了件薄披风,脚步声在夜色里荡开,因着步子迈得大,腰间的佩刀也噹噹作响。
檐下的灯笼照亮他眉骨英气的脸,他推开了门,将好见一鹅黄锦裙的女子撑着纸伞朝这处走来。
“阿娆?”
魏娆抬眼,正见魏钦远软了眉眼看她,欣喜道:“兄长回了?我正要去门口迎兄长呢。”
她说着忙几步上前要为他撑伞,却明显身量不够,魏钦远便从容地接过纸伞将二人都笼在了伞下。
雨滴落在伞面上,如珠落玉盘发出噼啪轻响。
魏娆侧眸:“兄长不是晌午就进了京?怎到这会才回了府中?”
魏钦远答:“出宫后下午又去了一趟西山大营将镇北军安置了下来,西山大营离得远,路上就耽搁了些时辰。”
他凝目看了看魏娆,又道:“大半年不见,阿娆长高了不少。”
魏娆掩口直笑:“我都要及笄了,怎可能还会长?明明是兄长在外太久忘记我的身量了罢。”
两人同为镇北侯夫人殷氏所出,魏钦远虽时常离家,和魏娆却很有兄妹情分。
也就在魏钦远这个兄长面前,魏娆的清高孤冷才能收敛一点。
魏钦远神情不大自然,可能也觉得自己不是称职的兄长,便话锋一转道:“母亲的病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魏娆脸上的笑淡了不少。
“还是那样,下榻走几步都有些没精神,陆姨娘倒是时常过来侍疾。”
魏钦远平静抬眸看着檐下的雨,夜色好似给他眉眼镀上一层银霜。
“走,先去桐安院看看母亲。”
魏娆来迎他也有这个意思,捏起裙裾竭力跟上他的步子。
魏钦远余光见了,便将步子放得慢了些。
桐安院是镇北侯夫人殷氏的居所,位于府中东院,相对比较安静,最重要的是适宜她养病。
廊下的防风灯微微摇晃,地上的雨水倒映着四方檐角的倒影。
魏钦远掀开藏蓝色绣着金玉满堂的门帘,率先闻到的就是一股扑鼻的药气。
他皱了皱眉,几步走到榻前。
殷氏生了一张面容秀美的脸,如今也不到四十岁,脸颊带了病态的白,许是因为经常蹙眉的缘故,她眉间有个“川”字的纹路,难免就增加了老态。
“钦远,钦远你回来了?”
殷氏忙不迭要起身,魏钦远握住了她的手给她身后垫上了迎枕,魏娆则奉上了一杯茶给她润喉。
屋中的下人都被他们遣退了出去。
“儿子不孝,这大半年一直没有在母亲跟前尽心,母亲怎又消瘦了许多?”
魏钦远低低地说着,握着殷氏的手缓缓攥紧,声音几乎都有些哽咽了。
“这有什么,你在外打仗本就不易,娘只盼着你能平安归来,如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殷氏的脸上带着欣慰,魏娆在一旁适时开口:“这次兄长应当能在燕京住下了吧?我听闻西羌大败元气大伤,应是近两三年都没有胆子再来进犯了。”
魏钦远嗓音微哑:“这些都说不准,不过应当是这样的。”
他不忍瞧见母亲暗淡失落的双眼,可战场上的事风云变幻,谁能说得准呢?
“父亲今日也回来了,他回来过后可有来看过您?”
魏钦远话音刚落,魏娆就掩唇轻咳了几下,一边给他使眼色。
魏钦远连忙噤声。
那么魏岐山应当是不曾来过的。
床榻上殷氏的笑也有几分勉强。
大半年不见,夫君一回来就去了妾室房里,这有什么好说的呢?
屋中气氛怪异,魏钦远心里恼怒魏岐山,面上却有意说些喜庆的事来转圜气氛。
他舒展着眉目带出一个笑,温声道:“母亲可要快快好起来,儿子还等着母亲替儿子去提亲呢。”
时下燕京的大户人家,虽说可由媒婆代为提亲,但若真正对女方心仪重视的,也可由主母亲自过府,更显诚意。
殷氏的脸庞果然有几分红润起来。
她脸上笑意温和,眼眸也有了亮光,叠声问道:“钦远有了看中的女子?是哪家府上的?我可有见过?她知你心意吗?”
魏娆抬头,心里有了不大好的预感。
兄长说的该不会是……
魏钦远咧开一个笑:“母亲您见过的,儿子幼时还在她府上读书,正是丞相府谢家的女儿呢。”
他声音清冽笑容明朗,一看就家教极好。
的确很难想象他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模样。
魏娆闭上眼揉了揉额心。
果然是离京大半年,这个哥哥还对什么都不了解啊。
也是,刚回来半日就在四处奔波,谁会主动上赶着告诉他这档子事呢?
殷氏愣了愣,也回忆起来他说的是哪家小姐。
“可是阿娆告诉我,那谢家千金不是……”
魏钦远一怔,侧头看向魏娆:“阿娆,可是谢家发生了什么事?”
他解决了西羌又平息了益州的流乱,匆匆赶回燕京就是因为这个月底就是她的生辰。
他想为她送上生辰礼,也想让母亲去谢家提亲。
那平景侯府的程少谦是配不上她的,自家母亲前去说一说,这事不是没有丁点希望。
更何况他如今不一样了,还有赫赫战功在身。
如果筠筠对他也有同感,那个平景侯府那边他来善后。
只是看母亲和阿娆这个反应,难不成在他离京的这大半年里,谢家出了什么变故吗?
魏娆对上魏钦远灼灼明亮的双眼,不情不愿地将谢家今年春调换千金的事说了出来。
她实在有些不懂,燕京的闺阁千金那么多,兄长怎么就认死了那谢韫?
明明小时候他在谢家书堂上了两年课后,再大一点就经常离京,应该和谢韫也没有太多的往来啊。
匪夷所思。
魏钦远身形一震,似乎受了极大的打击。
他瞳仁清亮,没了矜贵与傲气,显出一丝往日没有的无措和担忧来。
“那你可知她如今过得如何?可有人欺辱她?那槐清巷具体的地址又在哪里?谢家当时便没有人拦着她向着她吗?”
魏娆隐隐翻了个白眼。
没办法,亲哥哥,只能简略的回了。
殷氏咳了咳,说出了自己的担忧:“钦远,母亲不是那种看重门第的人,你说的那姑娘为娘心里也是有几分印象的,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你父亲那里……”
镇北侯府门庭煊赫,定是不允他娶一个平民女子过门的。
魏钦远捏紧了拳头,唇边一哂。
“富贵他人合,贫贱亲友离。这本就不是君子所为。”
“母亲,阿娆,明日我要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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