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睁大了眼眸,精致无双的脸悉数落于魏钦远眼中。
时下的高门大户不乏有对女子管束严苛的,也并不是都能做到民风开化。
谢韫也就是到了槐清巷之后自由了许多,不必再讲究这些个俗礼。
但是严格意义来讲,她和魏钦远彼此及笄弱冠之后,不该是这样私下直接相见的。
也是他们这两年来第一次见。
晌午的槐清巷被笼罩在一层暖意中,巷尾还传来孩童追逐的嬉闹声。
魏钦远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近乎贪婪。
那张芙蓉娇面十分白皙,仍旧是娇艳的十分耀眼,其下纤腰一束身段窈窕,美好的不可方物。
魏钦远却隐隐觉得她哪里有了些不一样。
有风微微扬起她湖蓝色的裙裾,宛若一只挣脱了束缚的蝶。
她轻启朱唇,带着一丝惊愕颔首回礼:“魏小侯爷,你怎来了这里?”
魏钦远垂眸,难掩心慌。
他记得幼时在丞相府书堂时,那个明媚爱笑的小姑娘总是唤他钦远哥哥或者直接唤他名讳的,怎么如今叫起了魏小侯爷?
是丞相府伤她太深了吧?
让她不得不面对身家背景、嫡庶尊卑。
魏钦远压下心头对丞相府的怒火,温和了嗓音道:“我昨日刚回京,听闻你如今在这里,想来看看你过得如何?可有受人欺辱?”
他眉眼生得英气,鼻梁高挺若垂悬胆,不算白皙的脸也如璞玉般俊美。
他下意识扶着刀柄的手带着厚茧,颀长的身板在她身前投下一片硕大阴影。
不似裴时矜眉眼总透着深暗凉薄,有时清冷有时又透着几分邪气。
魏钦远实在是很正统的贵公子长相,他的贵气不来自于养尊处优,而是自己历练出来的上位者姿态。
若仔细看,相貌也和幼时没有太大区别,还是熟悉的轮廓。
谢韫便想到他是因为自幼的交情,刚一回京听说了她的事,所以过来看看她如今生活是否妥帖。
像兄长一样。
她唇边绽开些许笑意,盈盈开口:“小侯爷挂心了,我如今过得很好。”
想到两人自幼的交情,她沉吟着补充了一句:“你在西羌一切可好?没有受伤吧?”
他关心她,她自然也该礼尚往来。
魏钦远眼眸微亮。
他顿时眼里如同含了冬日的暖阳一般,摸了摸袖袍局促道:“行军打仗受伤也是免不了的,只都是些轻伤,随行的军医都看过了,不足挂齿。”
谢韫点了点头,脑海里想起的却是在裴府那夜,于裴时矜身上看到的纵横交错的伤口。
他一介文臣,到底为什么身上会有那么多陈年新旧的伤?
他仍旧有过往是她不知道的,而且还很危险。
谢韫低头一笑。
说起来自己不也是有前世的事是无法和他解释的么?
每个人都有过往,下回可以试着问问他吧,若他不想说也是没法子的。
魏钦远见她低头露出一个浅笑还当她是心中赧然,心头瞬时滚热。
说是无足轻重的伤,实际上他有两次伤口都足以致命,一个人躺在营帐里的板床上生生地捱,身下的榻都沾染了半边血红,险些就捱不过来。
如今知道她挂怀,魏钦远觉得受再多的伤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他环顾了下四周,一瞬沉下的眸色如山雨欲来:“是不是丞相府有人逼你离开的?你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这槐清巷虽占个雅致僻静,但都是小门小户,生活定是拮据,终归不能和明照坊比的。
如果没有人逼她,她怎可能抛却前头十五年的尊贵生活孤身来此?
魏钦远昨夜和今日驭马前来的一路上设想了很多她当时可能面临的情形,越想一颗心就越是揪疼。
甚至开始恼自己不该那么早离京。
他是年前就匆匆离京的,她则是今年春日就遭逢了此事,中间只差了两个月。
谢韫眉目一敛,见他满腔激越要为她出头的样子,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每个人都觉得她不是自愿要过现在的生活的。
除了祖母。
祖母当时回来和她谈了几句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其他除祖母之外的,丞相府的每一个人,一开始的槐清巷谢家人,外头看热闹的人,并着阿妤都是这样以为。
是他们不了解她吗?
不,阿妤是很了解她的,甚至比魏钦远更关心在意她。
因为担忧她,所以怕她受了什么委屈,是被人欺辱才迫于生活。
可魏钦远没有真的设身处地为她去想!
也应该说他是不懂后宅女子的生活。
她当时那样的情形,如果真的和前世一样选择留在丞相府,那才是真的束缚住了自己,里外都讨不着好。
她不会认识槐清巷三个家人,在丞相府看似风光实则每个人都觉她多余,就连她前世一直掏心掏肺视若姐妹的谢玉茗也将她看做眼中钉!
他们只会凭着外头人看的那些风光,去评判她做的不对,做的选择是错的。
所以哪怕谢韫知道魏钦远问出这个话是出于关心,也高兴不起来。
每个人都觉得槐清巷不如丞相府,来这里就有吃不完的苦受不尽的难。
她现在过得再好,内心的自洽愉悦,他们都是视若无睹的。
因为魏钦远也是上位者,也是世家最最尊贵的嫡子。
谢韫想明白这些,语气稍缓:“无人迫我,这是我最好的选择,如今也的的确确过得随心舒适。”
这副忽然有些冷淡的模样,落到魏钦远眼里就变成了强颜欢笑。
她一定是过得极不好,为了安慰他才这样说的吧?
魏钦远垂眸看她,眼前一遍遍晃过两人自幼在书堂那些无忧无虑的画面。
他忽然上前一步,仿佛灌了热血,语气郑重。
“筠筠,我、我愿娶你,你不如嫁到侯府来吧。”
谢韫仿佛被蛰了一样后退一步,深深蹙眉。
他愿意娶,问过她愿不愿意嫁了吗?
魏钦远见她后退眸子缩了缩,生怕她离开般加快语速道:“我的意思是我想保护你,我如今有满身的战功,可以让陛下给我们赐婚,以后你到了镇北侯府,身份不比在丞相府差,就再没有人能欺辱你了!”
他说的很快,眼前的女子仍旧沉静而美丽。
没了幼时的濡慕,一张脸尽数都是不为所动。
魏钦远心下微沉。
谢韫仰起脸,眸色漠然:“魏小侯爷也觉得,女子若想过得好受人尊敬,只能靠出身和夫家这两条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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