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心里不可抑制地涌起一丝难过。
她的家人除了祖母都在眼前身边了,祖母与她虽不在一处也是互相挂念着的。
可裴时矜的生母在黄泉,生父为仇敌。
其余亲人,皆不能认。
这样阖家安乐的日子,他该与谁团聚呢?
王成黛见她怔忡,连忙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奇道:“筠筠,你今日怎么有些心神不宁的?”
谢韫张了张口。
她想说什么呢?
想将裴时矜也唤过来与她的家人一起过节。
可是太贸然了,况且裴时矜那边她也没有提前与他打招呼。
这样的心意若是办错了事就不美了。
还是晚些时候去看看他吧,顺便看看空青他们的伤势如何了。
想到这里,谢韫抬眸轻轻摇头:“该是睡的脑子都有些迷糊了,我这就起,与阿娘一起吃好吃的去!”
王成黛笑起来,给她拿了一件绣着兰花滚边的绯色花间长裙,外罩一件月白的短襦。
“如今是秋日了,可不能再穿的那么单薄。”
谢韫应了声好,走到妆台前,五指翻飞给自己绾了个飞星逐月髻。
王成黛眼眸亮起来。
她的女儿打扮起来就跟神仙妃子似的,双眸澄澈泛光,琼鼻柳眉、玉肤樱唇,身段又恰到好处的透着少女的清悦。
绝对是不遑多让的。
“来,阿娘看这支不错。”
王成黛拿了根嵌着玉兰花的白玉簪子,在她发髻中比了比,笑道:“同你今日的衣裳也配。”
谢韫也笑起来,嗓音温软:“就听阿娘的。”
母女俩齐齐往外走,果然谢文彦和谢右安的神情都带着惊艳。
王成黛笑眯眯的,目光都透着一丝骄傲。
仿佛是在说:瞧瞧,这就是她生的女儿。
说起来槐清巷谢家的基因还是很强大的。
谢文彦儒雅王成黛也是个皓齿朱唇的美妇人,谢右安少年清隽谢韫则明媚生辉。
一家四人站在一处颇为养眼。
果然到了明月楼之后,不乏有人悄悄打量他们。
但王成黛坚定的认为,那些人都是看自家女儿的。
“来,上回筠筠带我在这里过生辰,吃了许多地道的燕京菜,这鱼来鲜和水晶肴肉尤其一绝,今日叫你们也尝尝!”
王成黛笑眯眯的,一边为他们斟茶。
谢韫捧着个桂花露的饮子小口小口地啜饮。
冰凉微甜的浆水滑入喉咙,口齿间都跟着盈上了淡香。
他们坐在一楼靠窗的小桌旁,大厅里热闹鼎沸,满是说不出的人间烟火气。
不乏有像他们这样一家人出来欢聚的。
这样的热闹里,谢韫敏锐地听到了一个名字。
邻桌坐着三个儒生打扮的人,一身青色圆领长袍,一边用菜一边谈论着今日的大事。
“哎你们听说了吗,傅中书因为在府中藏了金砖,一家子都在昨夜被下狱了!”
“竟有这事?那今上是如何得知的?”
“嗐,还不是傅家那个声名狼藉的公子傅钧,昨夜他去了一趟平康坊,喝多了酒竟什么都与那头牌说了,啧啧,这话一出口,傅家的百年声誉可就毁于一旦了。”
“岂止呢,昨夜大理寺连夜抄了傅家宅邸,不光是那金砖,连带着还找出了昔年的漕粮账本,贪墨的银两今儿一早在早朝被曝了出来,足有数十万两之巨呢!”
“嚯,那傅家这回可是真的拿脖子往刀上撞了。”
“可不,听闻陛下气的厉害,这次真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他傅家了。”
“这不关咱们的事,还是翰林院最清净,来来,咱们喝酒!”
热气腾腾掩不住少年人声声清亮的嗓门。
那几人喝酒喝的脖子都有些红了,想来外头关于这事是真的群情激愤。
谢韫微微怔神。
傅家在昨夜被抄了?
为何裴时矜昨夜没有与她说呢?
他昨日定是忙得脚不沾地,偏还要赶来槐清巷为她解围,恐怕后来半夜送她回槐清巷之后他又去忙公务了。
那他岂不是一夜没睡?
谢韫眉尖蹙起,心里满溢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这人为了替母复仇,也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可谢韫也知道,他为了今日定是筹措了许久。
也不知他是否一切顺利。
谢右安拿公筷夹了筷樱桃肉到她碗里,一边打趣道:“妹妹这是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谢韫回神笑笑:“在想这鱼的味道实在鲜美,也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
谢右安啧了声,明显不信。
自那夜谢韫晚归之后,谢右安对于她和裴时矜的事多少是有些猜测的。
只他一直为她瞒着。
谢韫见他揶揄模样,眼珠一转道:“哥哥,你上回带我去的那个书肆不错,不如下午你再带我去看看吧。”
谢右安:“?”
这是要去和什么人幽会,拿他这个哥哥当幌子的吧?
谢韫目光十分诚恳。
王成黛撞了下谢右安胳膊,催促道:“你妹妹让你陪她去你就去,左右今日你也不用去书院,好好陪陪你妹妹!”
谢右安只得无奈点头,对上了谢韫暗含狡黠的目光。
他暗暗腹诽:她这哪里是想要他这个哥哥作陪啊,分明是另有其人吧。
罢了罢了,妹妹难得有所求,便做一回绿叶吧。
谢韫弯唇笑得十分开心,唇边的梨涡也是清晰可见。
这副璀璨的笑颜不光落到了谢家人的眼里,也落入了旁人的眼里。
“哎程兄,那不是你曾经的未婚妻么?”
不远处的梨花木圆桌上,一个白色斓衫的男子拿胳膊抵了抵身边的锦衣公子,笑容有一丝促狭。
程少谦皱着眉回头。
大厅里笑语暄阗,靠近楹窗的大堂一角坐着一户家人,其中那绯色衣裙的女子容颜极其精致,笑得仿若头发丝都在发光。
便是上身还罩着一件短襦,也难掩腰身纤细。
世间男子看女子,一看皮相二看骨相。
若是个年轻男子是只知看皮囊的,见皮囊生得美就忍不住心荡神驰,恨不得与美人春风一度。
而后再大上一些年纪,才知骨相美的可贵。
骨相的美,撩人而不自知,真正叫人食髓知味,便是百炼钢都化为了绕指柔。
而这程少谦曾经的未婚妻谢韫,就是皮相和骨相俱是一流。
程少谦这一眼里也难掩惊艳。
他从前与谢韫定亲过后也见过几回,都是在长辈邀请下的宴会,却从未见她流露过这样的笑靥。
看来她如今过得应是不错。
白色斓衫的男子没有错过他眼中神色,忽地起哄道:“我听闻她如今只是一乡野女子,将好程兄方才与我拼酒还未定下赌约,不如就拿她来赌!”
程少谦皱眉看他:“如何赌?”
“赌谁能率先博得美人一笑,输的那人就得付这今日整个大厅内所有花销的账,如何?”
程少谦握着杯盏的手一顿,低声斥他:“李兄未免太无聊了,众目睽睽岂不平白惹人笑话?”
那李姓公子晃了晃头,故意激将他道:“程兄这别是害怕了吧,那到底是你从前的未婚妻,难不成连一个笑脸都吝于给程兄吗?”
程少谦看着谢韫那晃晃荡荡的花间裙,下意识反驳道:“怎么可能?”
自幼定下亲事的情谊,谢韫心里应当也是放不下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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