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的大厅寂静了几瞬。
谢韫蓦然转头,一双水杏眼如蒙湿雾,双唇也因讶异微张。
这声音是……
裴时矜走过来,半扶住她的腰身,与她相携着挑着剑眉气势张扬地看向对面两人。
他生得身高腿长,暗纹锦服上的云纹清晰整齐,那双漆黑凤眸里也如同跳动着一簇暗火。
英挺又贵气逼人,实在俊美得有些过分了。
王成黛忽然掩住了口,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
小裴刚才说,他愿意娶筠筠?
谢文彦则几乎整个人都傻掉了。
难不成王成黛上回在马车里说的话竟是真的?这裴大人当真喜欢筠筠?
程少谦在听到四品两个字的时候就懵住了,倏然抬眸看向来人。
“你、裴大人?你怎会在此?”
他虽然家世煊赫,可若论官职裴时矜实在是比他高的,更别说他还是天子近臣,时常出入皇极殿中谈论政事。
而他自己如今只是通政司一个六品闲职,是没资格参与早朝的。
程少谦又想起方才谢韫骂他的那几句话,只觉得胸口更疼了。
靠家中荫封怎么了?许多人家世还不如他呢。
整个燕京不知有多少人眼红他!
这么一想,他忽然也不羡慕眼前这个能得圣宠的裴时矜了。
毕竟他无父无母,前头二十余年定是过得分外凄惨无人问津的。
等等,他刚刚还说什么?
他要娶谢韫?!
程少谦惊得一下子跳起来。
裴时矜偏了偏头,俊美锋利的眉眼带着笑意:“我听闻明月楼有热闹,这便过来瞧瞧。”
衙署离这里是不远的,他听闻有人惹到她面前即刻就赶过来了。
程少谦掏了掏耳朵,收起心绪不确定道:“你方才说你要娶她?裴大人莫不是说笑的吧?”
一个能得圣宠的朝臣未来前途无量,怎能娶一个没有任何助力的妻族呢?
这和他这么多年所受的观念熏陶实在相去甚远!
裴时矜低头笑笑,神色如常。
“自然是说笑的。”
程少谦松口气,一转眼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
他就说嘛!
谢韫一怔,王成黛和谢文彦微微失望,谢右安则喀喀捏紧拳头举了起来!
这个敢做不敢当的负心……
蓦地裴时矜又露出一个笑,侧脸也犹如高山神祇般的清冷矜贵。
“我能给她的诰命不止四品,若她愿嫁,我愿八抬大轿三书六礼,我要她受人尊敬,还要她事事顺遂,余生无忧。”
这话一出,登时如热油入锅般使得相邻的几桌当即炸开了声来。
裴时矜眼中晕开了旖旎温润的笑。
程少谦整个人都愣住了,只觉脸被打得啪啪响。
他方才还说谢韫这辈子都嫁不出去,顷刻就有一个相貌官职都不输他的男子扬言要求娶她。
这裴时矜,莫非当年科考把脑子考坏了不成?
简直匪夷所思。
无论如何,程少谦是再没有脸站在这里了,只得红着脸作揖:“我还有些事,便先告辞了。”
说罢,拉起一旁早已呆滞的李子晋灰溜溜地朝外走。
他暗暗咬牙,心道不想闹笑话还是被他们看了笑话,这明月楼往后是再也不能来了。
那头,谢韫一双秋水美目里跳动着温柔的光,捏着裴时矜的衣袖唤回了他的思绪。
“你怎么过来了?”
裴时矜回身十分自然地抚了抚她的发,声音平静道:“怕他给你找事,不放心你,就过来看看。”
谢韫认真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又不自觉软下目光。
他都忙碌了一日夜了还要过来这里,身体怎可能吃得消?
“你、你是不是还没有用午膳?不如、不如我们……”
谢韫回身看了眼桌上所剩不多的菜肴,红着脸低下了头。
“我去重新给你叫两个菜,你打包回衙署记得用。”
裴时矜笑了声,满不在意道:“我用过一些了。”
他侧过身认真地看了眼仍旧处在呆滞中的谢文彦和王成黛一眼,十分郑重地合了合袖。
“今日惊扰了谢先生和谢夫人,都是晚辈的过错,只晚辈方才所说的话都是肺腑之言,待晚辈这两日忙完正事,必定携礼登门赔罪。”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谢韫眼皮跳了跳,见自家阿娘仍旧没有回过神来,忙红着脸捏了捏她的衣角。
“阿娘……”
王成黛连忙“嗳”了一声,有些茫然道:“啊,好。”
“小裴啊,你快起来,这事改日再说。”
他刚刚说那一番话都是肺腑之言?
那么他说的要娶筠筠的事也是真的了?
什么携礼登门赔罪,是要来槐清巷正式向他们求娶筠筠吗?
王成黛心里一喜,随即又有些不舍的怅惘。
裴时矜深深看了谢韫一眼。
谢韫对他漾起了一个笑,窗外明亮炙热的阳光倾泻了一丝在她身上,转瞬便成了诱人的温暖。
便是那鬟发上的玉兰簪也折射出丝丝暖光。
他将这个笑再次印刻在心里,才再执一礼转身走了。
谢韫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坐回了原位。
谢右安搡了搡头,有些迟滞般开口:“不对,他怎么不同我说话?”
这姓裴的还想不想让他唤一声妹夫了?真是可恶。
王成黛敲了下他的额头,声音又恢复了中气十足:“你算哪门子的长辈?人家小裴为何要理你?”
谢右安嘶了一下,嘟嘟囔囔道:“那我怎么说也是筠筠的哥哥嘛。”
他迫不及待地想和这个未来妹夫交流一下呢。
妹夫生得这样俊美,就是性子好像不大好接近。
不过没关系,往后有妹妹在,这些定然都不是问题。
再怎么说,面冷心热的总比薛鹤眠那样面善心黑的要好多了吧?
谢文彦肃了肃声音开口:“筠筠,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
谢韫心口一紧。
王成黛和谢右安都是好糊弄的,自家爹爹这里却不是能敷衍了事的。
况且只怕方才她与裴时矜的互动也叫他们看在了眼里。
谢韫啜饮了一口桂花香露,敛眸低声道:“也是前不久的事,正打算近日寻个时间与爹娘说呢,还有哥哥。”
谢文彦又道:“那你可知他家中情况府中情况?先前你娘开玩笑说这事时我只觉是她多想,只你们如果真的要在一处,一定要思虑好再行事。”
再怎么样,人品都是最贵重的。
若只是像方才那样说些漂亮话,整条大街上是个人都有嘴会说的。
放在这时尚可说一句有担当,若是日后做不到那就另当别论了。
谢韫一本正经道:“爹你放心,女儿都知晓。”
她转了转眸,心里想的却是他方才眼眸中难掩的疲色。
要不等晚一点,她去给他送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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