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父杀兄?
裴时矜掀眼看他,忽而笑了一声。
他一双凤目里如同蕴着猜不透的黑雾,噙着逼人的冷意一字一顿开口。
“你是说你这个杀母仇人是我的父亲?地上这个一心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是我的兄长?”
这句满是嘲讽的话陡然让地上的傅钧回过神来,满身厌恶地开口斥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裴时矜,你也配!”
他父亲在外面居然还有一个野种!
真是气死他了。
傅钧本就气怒,此时更加怒骂:“一个贱种生的也妄想当我的弟弟,除非你绕着整个燕京一步一跪给我磕……”
他话还没说完,裴时矜陡然抬脚踩在了他那条完好的腿骨上!
傅钧仰头发出凄厉惨叫。
傅承裕低下头眼眸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忽而下定了决心开口:“显儿,为父与你商议一件事。”
不等裴时矜开口,他便自顾自道:“你将我放出去,去陛下那边求情就说一切都是误会,我带你回傅府,给你开宗祠上族谱,以后你就是傅家嫡子!”
他看了地上狼狈的傅钧一眼,一咬牙狠心道:“如果你想,我可以将整个傅家都拱手让你!”
那可是无尽的荣华富贵与声名地位,他不信他不能动心。
地上的傅钧也忘了惨叫,如遭雷击般呼吸急促道:“爹,你在说什么,明明我才是傅家的嫡子!”
他爹是疯了不成?要将整个傅家都拱手让给这人?
这人明明是要倾覆了傅家!
爹为了活命,居然要舍弃他这个真正的嫡子!
傅钧嘶声怒吼,这次不等裴时矜开口,傅承裕自己就重重一掌甩在了傅钧脸上。
“你闭嘴!如果不是你三番两次犯蠢,傅家如何会沦落到今日田地?”
傅承裕一双眼满是阴鸷。
傅钧嘴角见了血,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裴时矜收回脚,深邃俊美的脸上勾起一抹兴致,拍了拍掌笑道:“真是一出父子情深的好戏。”
瞧瞧,多感人呢,一个家族培养了二十多年的继承子,如今傅承裕为了活命都能说出将傅家拱手给他这样的话了。
他以为他很稀罕很在意吗?
裴时矜扬了扬唇线勾着冷笑,眼眸里煞气逼人。
“什么劳什子傅家,我既决意覆它,还会在乎那些名声地位不成?”
他凤眸里映着顶上的火把,愈发显得满身气势灼灼,如利刃出鞘一般。
傅承裕惊得瞪圆了眼:“你、你这不肖子!”
“你竟真要做出弑父杀兄,违背孝道的蠢事来!”
裴时矜眸色瞬冷,反手将腰间佩剑拔出了鞘。
那利刃在火把下泛着森森冷光,让人望之生畏。
傅承裕不自觉往后退,咽了咽口水道:“你、你要做什么?”
裴时矜拎着剑走到那燃着炭火的铜炉旁,一张冷白脸上的神情也不似往日疏懒,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他横出一腕,横剑利落地割破了一道口子。
有鲜血立时渗出来,滴答滴答争先恐后坠进了铜炉里。
铜炉里发出滋滋声响,被血滋养过的炭火泛着诡谲的赤红。
傅承裕眉心紧蹙,生出不安道:“裴时矜,你这是做什么?”
裴时矜丝毫不觉自己在做的动作有多么危险,勾起了唇连眼角眉梢都透出了愉悦。
“傅承裕,你既觉得我身上有傅家骨血,那我便将这半身的血还给你。”
什么弑父杀兄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委曲求全,替曹元淳办事,昼夜不歇学了这满身的武,又来到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燕京,就是为了替母报仇。
这就是他想要的公道。
傅承裕和傅钧齐齐惊怔着说不出话。
裴时矜长身玉立,眼底含着一丝玉石俱焚的疯狂。
那血渗的极快,他对自己也当真是下了狠手的。
傅承裕满心都是震撼。
他十分不能理解。
不过是为了一个女子,他连他母亲的相貌都有些记不大清了,可眼前这人却能为了复仇这事隐忍蛰伏这么多年,又在此时做出这般断然举动。
凭这股心性和魄力,若他当真生在傅家,当真是承继傅家的不二人选。
他有傅钧没有的手腕与胆色。
可事情发展到如今,傅承裕只能在心底扼腕。
终究是父子离心,家破人亡。
裴时矜脸颊泛起了丝苍白,显出了如玉一般的光泽,却仍是横着手腕,半晌没动。
说起来他昨夜一夜没睡,今日又几乎没用什么膳食,身体已经消耗的太多了。
再加上傅承裕派人在城外截杀他那次,他已经还了太多的血。
他轻笑一声眨了眨眼,眼眶都泛起一丝晕眩。
傅承裕走上前制止了他的动作,眼神晦暗,内里又带着恳求道:“我、我求你一事。”
裴时矜只掀眼看他,并不说话。
傅承裕咳了两声,哑声道:“我如今年迈死不足惜,只是、只是我的嫡孙跻云他还小,你能否放他一命?”
他的孙儿,如今才三岁。
整个傅家里,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女儿傅瑶和这个嫡孙傅跻云。
只是方才裴时矜说了,女眷只判了个流放的罪,那么傅瑶那里,他可以重新找个机会拿银钱去打点。
流放途中若是有家人打点,便可少受许多的苦。
只遗憾没能及时将她定下亲事嫁出去,累得她跟着傅家一起受罪。
裴时矜眼眸微闪,没有说话。
“傅家的罪是陛下定的,我为何要帮他?”
傅承裕呼吸急促,眼底都有了丝猩红:“可跻云怎么说也是你的侄子,他如今这么小的年岁,在牢里已经受了许多的罪,你真的、真的忍心让他命丧黄泉?”
裴时矜想到今晨在牢狱里看到的那个三岁稚童。
脸颊白白嫩嫩的,扑在母亲怀里嚷嚷着要回府,浑然不知家族倾覆祸到临头,望着他的眼里尽数都是惧意。
裴时矜闭了闭眼,心中有一瞬的心软。
可这股心软,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我帮着他逃脱罪名,而后等他长大或是被傅家旁支利用,或是从旁人口中得知他家中人真相,而后对我伺机报复、再一心想置我于死地,是吗?”
傅承裕脸色铁青:“那是你的亲侄子!”
裴时矜微微别过了眼,半垂眼睫道:“他是傅钧的孩子,傅钧是许吟雪所出,你让我如何待他?”
当年他母亲的死就是许吟雪找人纵的火,傅承裕是即便知道也是默许的。
那么傅跻云,就是傅承裕和许吟雪的嫡孙。
哪怕他是无辜的三岁稚童。
哪怕他并不知傅家所作所为。
他为什么、又凭什么要因着本就关系不大的亲缘,去违背朝廷律法救下他?从而给自己、乃至谢韫、乃至身边一切他在意的人埋下将来的隐患?
傅跻云长大后,就不会因为家仇再来寻他吗?
这风险太大。
他和他身边的人都赌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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