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裴府的马车上,谢韫的情绪也有些低落。
那只精致极了的鸾鸟纸鸢被放在马车一角,像是折了翼的鸟儿,看着竟有一分可怜了。
裴时矜拨了拨她的额发,又拢了拢她的裙带。
而后悠悠地、轻缓地叹了口气。
谢韫蹙眉睨着他,满目疑惑,“你这是怎么了?我还没有叹气呢。”
裴时矜微不可察地皱眉,露出一点受伤神色道:“我只是叹气,我的娘子心里装着太多人了,都不知将为夫排在第几位了。”
七日休沐,眼看着后日他就要挂牌子上值了,她不是每日在府里操心丫鬟仆从铺子就是操心她那哥哥的终身大事。
依他来看,他这位舅兄实在有点废物。
单指感情上。
若是喜欢就去争去抢,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能这么婆妈,还要累他妹妹帮着他操心。
裴时矜不能理解,又十分震撼。
谢韫无奈笑了一下,抬起他的手掌覆在了自己胸口。
那处饱满温暖,犹在鼓动着心跳,裴时矜瞬时一愣,鲜见地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
要命了。
谢韫显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小脸上满是正经,兀自道:“你在我心里地位如何,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男人还真是,不光爱吃醋还小心子眼,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嗯,我知道了。”裴时矜捏起她的下颔,以指腹蹭了蹭她的唇角。
而后俯身在其上印了一吻。
谢韫心里塌陷,放软了身子靠在他的身上,十分贪恋他胸膛的温度。
“我知道你后日就要去衙署了,今日下午我得去看一眼阿妤,她幼时身子不大好,今日落水也不知有没有请个大夫,我就去瞧瞧然后就回来。”
她低了低声音,腮边带了几抹灵动的娇艳。
“明日一整日,我都在府中陪你。”
她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今日六个人踏春,裴时矜远没有两人独自在府里时来得自在,恐怕最开始提议的时候就是想和她独处的。
是她心太大了……
裴时矜闻言,漆眸里晕开了几许兴致,面上却装的平静从容,甚至十分矜持地咳了一声。
一整日啊,那有好多事情可以干了,他还没试过在那个温泉池里……
咳。
怎么还没有到明日呢?
……
谢韫下午看过了乔令妤,乔令妤便将乔鹤远要唤谢右安登门来的事情告诉了她。
“这次是我一不小心给你和谢公子添麻烦了,好端端的出府去玩,我真是……”
谢韫见她小脸带了愧色,忙不迭道:“说什么呢,照你这么说,那是我那张帖子下的不对了。”
“不不不,和你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实在对不住谢公子,我以后怕是都没脸见他了。”
乔令妤低着脑袋,谢韫揉了揉她的发,心里暗忖只怕她那呆傻哥哥如今在家中也是这么想的。
这两人一个赛一个的喜欢往自己身上揽罪,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谢韫心里叹气,其实说不准真是她那张帖子下的不对。
“别多想了,好好喝药,别落下个风寒什么的,我哥哥那人我了解,大学士唤他过府也只是寻常问候一下,没什么的。”
说是这么说,谢韫离开乔府的时候还是支了个下人去槐清巷说了这桩事情,也让她那呆傻哥哥有个心理准备。
翌日早上,谢右安捏着那张描金纹路的帖子,心里还是不可遏制地涌起一丝局促。
王成黛翻了下那帖子,忧心忡忡道:“你要今日就去?”
谢右安点头,尽量平稳道:“阿娘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尽量让自己不要想那么多,那可是文渊阁的乔大学士,即便他和乔令妤没有关系,乔府也是每一个读书人都想去的地方。
他穿了簇新的竹节纹圆领长袍,乔府门前的小厮见到他问了身份忙将他迎进去。
乔鹤远正坐在前厅喝茶,听到声音便抬头去看。
这是一个眉眼都清淡五官却很明朗的年轻人,不知是不是走的路太多,额前还有一点点密密的细汗,礼节却都拿的恰到好处,跨进厅内就拱手给他行礼。
“晚辈谢右安,拜见乔大学士。”
“坐吧。”
乔鹤远唤他坐在一旁圈椅上,又命人上了茶。
“听闻小女昨日在丽湖落水,是你救的她?”
谢右安不卑不亢颔首,脊背挺直,“晚辈不敢居功,不过是凑巧罢了。”
乔鹤远笑着打量他一眼,问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谢右安喉头一紧。
当时乔令卿和冯氏一起放纸鸢,他知晓乔令卿对自己有敌意,所以并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乔令妤,只佯装四处看风景再时不时朝她那处看一眼。
后来的那一眼就刚巧看到她脚下踩空坠入湖里,几乎目眦欲裂。
可是对乔大学士定是不能这么说的。
“晚辈只是无意看见,又离乔姑娘近一些便想着下水救人。”
乔鹤远目光没有一点惊讶,而是笃定道:“你喜欢阿妤。”
谢右安心里一跳,缓缓捏紧了膝上衣裳。
这时候是该说实话还是……
他站起了身,俯身打揖:“不敢欺瞒大学士,晚辈的确对乔姑娘心存爱慕,只是晚辈资质平平,家中也并不富裕,原是想将这份喜欢藏在心里,并没有想过要打扰乔姑娘的生活,昨日的事也的确只是意外。”
乔鹤远好整以暇地坐着,捧着茶盏一时没有吭声。
半晌后,他开口说了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你的妹妹,当年读书识字曾是我教习的。”
谢右安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垂头道:“听家妹提起过。”
“令卿说你喜欢读书,为何如今的年岁没有想过参与科考?”
谢右安心里深吸口气,不是没有想过今日会被问及这个问题。
只他在来的路上还想的是随口搪塞过去,如今顶着乔鹤远深沉探究如有实质的目光,却怎么都说不出来那些编排好的话。
他心口晦涩,低声说了实话。
乔鹤远眼中带着惊讶,谢右安怕他心中鄙夷,忙补充了一句:“我父亲当年的确是被牵扯的,大学士若有什么只管说晚辈就是,这些都与家父无关。”
乔鹤远瞥了一侧的屏风,不动声色道:“那倘使此事永无转圜,你待如何?”
谢右安一愣,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问,还是依言答道:“晚辈已想过往后,若无法参与科考,晚辈会拿着文章登临燕京达官贵人宅邸请求拜为幕僚,以出谋划策、施展抱负。”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路了,甚至他已经准备了许多文章,只等着再改一改送出去。
哪怕是隐于人后,总好过始终无人欣赏,只能顾影自怜疾疾无终。
只是幕僚这事太看运气和主子了,若主子是个通情达理也爱纳谏的,那定是伯乐与千里马的故事,否则只会更加郁郁不得志。
乔鹤远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显然是没想到他竟连幕僚这条路也考虑到了。
他摩挲了下扶手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后唤身边的管事拿来了两个瓷瓶。
“昨日你救下阿妤的事,老夫该向你道一声谢,令卿所为也实是鲁莽,老夫已然教训了他,还请谢公子莫要记怪。”
“这里有两瓶上好的伤药,盼谢公子早日恢复。”
谢右安唇角的伤隔了一日都泛起了青紫,细瞧还有一点可怖。
谢右安收下瓷瓶,乔鹤远便命管事将他送出了府。
前厅里静下来之后,乔夫人才从屏风后走出来,拿帕子揩了揩眼角。
“说来也是个可怜孩子。”
她走到乔鹤远身旁,柔声道:“令卿也说他有几分才学,老爷一向惜才,难道竟忍心看明珠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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