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季节变幻莫测,几乎是谢韫刚回裴府的时候天边就隐有闷雷,是下雨的征兆。
抱竹和蕉叶忙着将廊檐下的花抱进房里,谢韫在廊下站了片刻,看着层层笼罩的黑云眉头拢起一抹忧虑。
总觉得这个雷声在浴佛节不是个好的兆头,兴许是她想多了吧。
此时的皇宫某处也是一片混乱。
宜嫔的生辰宴上,不知怎么一处偏殿忽而着了火,曹元淳忙领着一众内侍前去救火。
裴时矜和萧翎趁乱混入了司礼监曹元淳的值房,当天边闷雷响起的时候,萧翎陡然一阵心惊。
“大人,上苍也不待见咱们,属下那火放的本来就不大,这要是下了雨……”
值房的陈设一如既往的简洁,裴时矜在多宝阁四处察看,随口道:“我们尽快。”
两人默不作声地开始动作,外头又传来禁卫巡逻的声音,裴时矜屏住了呼吸,目光落在了桌角的黄铜香炉上。
从他这处看,那香炉好似凝在桌案上的一般,内里仿若含着某种机窍,折射出幽幽冷光。
裴时矜便想起,先前来的几次好像也鲜少见他点香。
待脚步声远去后,他从阴影里出来缓缓挪动了下炉身,多宝阁后的墙果然旋转开来,发出沉闷声响。
萧翎瞪圆了眼:“还真有密道啊……”
这曹元淳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敢在宫里造这样一条密道,他是要造反吗?
裴时矜看了眼黑漆漆的密道,压低声音吩咐他将值房里东西复原,而后缓缓踏了进去。
萧翎一边将盥洗盆放回梨木架子,一边扫视了一圈满心遗憾。
还是没有解药,哪怕现成的一颗都没有。
已经是五月了,这可是离毒发越来越近了,到时候该如何是好呢?
他叹口气连忙跟上。
密道寂静而又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两人摸着墙缓缓地走,却好似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裴时矜在心里默默地计算路程,心知十有八九是已经出内廷了。
一旁的萧翎大气都不敢出,不知又过了多久终于看见一线光明。
两人在出口下侧耳听了一会儿,待确认外头没有一点声音,裴时矜才伸手挡了一挡。
入目处是一间茶室,窗牗半开着,能听到街市上嘈杂的人流声。
茶室此时空无一人,主仆俩便放心钻了出来,萧翎拍了拍身上的灰,捂着唇道:“属下差点就被绕晕了,看来这就是那盈月茶坊了吧?”
裴时矜站在窗牗看了一眼,颔首道:“的确是盈月茶坊,这茶坊应当就是在他名下的,咱们先离开这里。”
好在他们之前并没有固定在一处地方谈话的习惯,若是一直在这盈月茶坊,岂非什么都暴露了吗?
他们回到衙内,天边的雨就下了起来。
萧翎捧着一杯茶出声感叹:“老天待我们还算不薄,就是不知宫里如今怎样了。”
管他怎样呢,如果和曹元淳勾结的事情属实,那宜嫔便也不是什么好人。
毁了她一个生辰宴而已,不算委屈了她。
“大人,今日这密道可是我们亲眼所见,如若我们告知陛下,那就是板上钉钉的罪名。”
先把那曹元淳落到牢狱里,而后言行逼供,不信他交代不出解药的方子。
裴时矜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看他就会放任着我们拿着这个罪名去抓?还是他的嘴快我的嘴快?”
真到了那个时候,怕是两个人一起到牢狱里去作伴了。
萧翎陡然颓了张脸,恰逢这时萧颜走了进来,他忙正了正色道:“阿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萧颜抱着剑站定,飞快道:“大人不是让属下找人盯着镇北侯府么?那魏岐山今日不知去了哪里,魏钦远踪迹倒是十分可疑,今日休沐还去了西山大营,他手底下那个叫九州的,今日还频繁出入一个客栈。”
“客栈?他去客栈干什么?”
萧翎自告奋勇道:“这事交给属下,属下倒要看看那客栈藏着什么宝贝。”
裴时矜并未出声阻拦他,便算作是默认。
那个叫九州的侍卫几乎与魏钦远从不离身,能够让他去做的事必然是十分重要的事,因此他便叮嘱了一句:“多加小心,他的身手不在你之下。”
萧翎心里泪流一瞬,朗声应是。
……
魏钦远从西山大营回来已是周遭湿透,未及换衣裳就去了魏岐山的书房。
魏岐山的书房对他是不设防的,因此门前的人只恭敬唤了声公子就将他放了进去。
魏岐山今日并不在府里,魏钦远坐在他平日坐着的位置上,开始翻找起了东西。
案上堆着不少兵书,魏钦远找到了去岁的行军册子,开始细细翻看了起来。
内里的确没有石城那一段,他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
魏岐山回府的时候已是深夜,门房与他说魏钦远在书房等他,他就径直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将被推开,他就被里头静坐着的乌沉人影骇了一跳。
“你这浑小子,黑灯瞎火的怎么连个灯都不点?”
魏岐山骂了一句,借着一点夜色将烛台点燃。
书房里亮起来,他才看到魏钦远满身狼狈的样子,不由皱眉道:“你今日去了哪里?既然淋了雨怎么不去换身衣裳?有什么事不能明日与我说吗?”
魏钦远抬眼,看着面前这个他头一回觉得陌生的男人。
魏岐山生得并不多么粗犷,反而中和了几分文人的儒雅,周身气势也像一个在朝多年的文臣,年岁越长越显心思深沉。
魏钦远从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这个父亲的,直到今日那形象才在他心里彻底崩裂了开来。
气氛诡异,魏岐山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声音有些不虞:“魏钦远,我在同你说话!”
魏钦远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轻轻道:“父亲猜我今日在街上遇见了谁?”
魏岐山不说话,眉头拧得愈紧。
“我今日看见平叔了。”
平缓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却让魏岐山陡然变了脸色。
“你、你在说什么?莫不是你看花眼了吧?”
下过雨后的夜色满地澄明,这份静谧在此时也显得阴森。
魏钦远指节点着深色的衣袍,压着心口的悲痛道:“父亲,石城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去了西山大营,找了一个父亲身边的副将,也是当时陪着父亲一起去石城的。
起初那副将什么都不肯说,是魏钦远再三逼供之下那人才将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言说是自己提的计策。
魏钦远是不信的,这人对父亲忠心,父亲又最是独断,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受人影响的人。
那数条人命,若非有他发号施令,区区一个副将怎可能有那么大的权利?
如今他已然相信了个七八成了。
若都是真的,那他们魏氏何敢以将帅自居?又如何能在这都城立命?
魏钦远心里想象着那般惨烈景象,绝望和愤怒也几乎涨了满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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