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剑鸣未散,李元霸身上的杀气已凝成了实质。
鱼幼薇广袖下的指尖掐入掌心,面上却笑得愈发温柔。
“殿下以剑为平仄,倒是别出心裁,只是……”
“幼薇向来更爱文斗。”
话语一落。
她拽过案头上的字卷。
当宣纸抖开时,一副对联映入眼帘。
一喵两喵三四喵,猫咪撒娇喵喵喵!
五跳六跳七八跳,上蹿下跳闹闹闹!
“???”
满堂翰林院士集体捂脸。
我去!
这不正是当初八皇子写在国宴上的丢人对联——“母猫对联”吗?
这他娘的是首辅千金该拿出来的东西?
他们明明记得。
此联早已连续好几次上了鱼幼薇的反面教材典例了,今日为何会拿出来呢?
李元霸的太阳穴,都一阵突突直跳了:“幼薇这是何意?”
“殿下既擅改格律……”
鱼幼薇指尖轻点横批“一只母猫”上,眼眸平静如湖,“不如替幼薇将这一对淫对,改成保家卫国的战诗?”
李元霸:“???”
淫对,改成战诗?
他漠北砍人整整三载,刀下亡魂无数,但没砍过这么骚的题啊!
正当他握剑的手,都青筋暴起时……
“二皇兄,这题我会!”
一道懒洋洋的嗓音,破空而来。
众人闻言不由一愕,随即望去。
却见。
一名锦衣卫正拎着药盒。
另一个青年则斜倚门框,玄色的蟒袍松垮垮系着,显得很随意。
李元霸的虎目骤眯:“老八,你来做甚?”
老八?
梗王八!
满堂顿时陷入一片哗然!
翰林院的老学究们,一个个险些揪断了胡子。
那不正是被打上了迷奸罪名的皇子?
他。
居然敢来这种场合?
“自然是来玩玩,顺便答一下幼薇的题。”
李玄戈晃悠着踱进庭中。
“我的答案是……”
“一刀两刀三四刀,刀刀砍向漠北妖!”
“五箭六箭七八箭,箭箭射爆天狼巢!”
“横批……”
他停在李元霸跟前,苦思冥想了几息,才语出惊人。“一条疯狗。”
所有人瞪大了双眼,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等等!
八皇子对出来的对子,是在骂某人是一条疯狗???
“噗!”
某翰林院士没憋住,茶喷了对座同僚一脸。
李元霸杀气弥漫,剑“锵”地出鞘半寸,杀气腾腾地望向翰林院士:“你,找死???”
翰林院士一哆嗦,赶忙捂嘴,但脸依然憋嘟嘟的……
李元霸的剑尖随之抵在李玄戈喉前三寸,庭中的空气顿时凝固如铁。
“老八,你骂谁是疯狗?”
李玄戈用指尖轻轻拨开剑锋,反问道:“二皇兄,你见过疯狗咬人前还要问‘你疼不疼’吗?”
“噗!”
某翰林院士又一下没忍住,喷了对面刚擦了脸的同僚满脸……
李元霸拳头捏得“咯吱”响,突然狞笑一声。
“好!”
“好一个老八,好一个梗王八!”
“没想到离开皇宫后,你人都不自卑了,敢跟二哥牙尖嘴利了?”
李玄戈摸了摸鼻子:“人,总会变的嘛。”
他一点都不慌。
若他真拿封地,跑京城外肯定不敢这般得罪李元霸。
但眼下不一样啊……
他在京内,有炎帝撑腰,能慢慢撬墙角。
而这群好兄弟只敢玩阴谋,而他阴谋阳谋都爱玩……
看谁玩死谁!
“好一句总会变。”
李元霸虎目扫过全场,咧嘴一笑。
“既然幼薇喜欢文斗,那本王就出一副上联,若你能对上……”
“本王放弃!”
李玄戈点了点头:“行呀!”
“砰!”
李元霸猛一拍桌,震得酒壶倾倒:“弓马定乾坤,谁敢横刀夺爱?”
众人一惊。
此联直指李玄戈“横刀夺爱”,更将逼婚升级成沙场宣战……
可李玄戈挠了挠头,突然转身拽过千户:“借你裤腰带一用!”
千户:“???”
众人眼睁睁看着李玄戈抽出一条绣春刀纹饰的锦带,往空中一甩。
“裤衩藏风月,我自笑纳江山!”
“噗!”
那位翰林院士再次喷茶,对面的同僚彻底成了落汤鸡,脸都跟着黑了。
但不得不说……
梗王对得妙啊!
这“裤衩藏风月”不仅对仗“弓马定乾坤”,更将李元霸的杀气化解成闺房笑谈!
李元霸暴喝:“荒淫无耻!”
“二哥此言差矣。”
李玄戈晃着锦带,眼神戏谑,“您裤衩里藏软剑的事,需弟弟当众细说吗?”
满堂视线“唰”地聚焦李元霸裆部。
哈?
二皇子还有那等癖好???
可李元霸却知道,李玄戈指的是那一日的女刺客!
他古铜色的脸涨成猪肝,拔剑欲砍:“梗王八,你简直找死!!!”
然而。
就在鱼幼薇意图上前阻止时……
“小姐……老爷快不行了!!!”
小禾的尖叫声刺破夜空,庭中剑拔弩张的杀意瞬间被撕得稀碎。
鱼幼薇脸色煞白,月白裙裾翻飞如蝶,转身撞翻了案几上的酒壶,踉跄着朝内院奔去。
李元霸的剑尖还悬在李玄戈的喉前,此刻却僵成笑话:“梗王八,算你命大!”
“命大的是首辅。”
李玄戈指尖一弹剑身,“二哥若想继续打,我建议先备好金丝楠木棺材,毕竟首辅一死,你这逼婚的脏水可没人替你擦了!”
“哼!”
李元霸虎目充血,反手将剑插回鞘中。“一个废物东西,本王倒要看看,你能翻出什么浪!”
说罢。
他玄铁重靴一跺,庭中青砖裂出蛛网,人已大步流星追向鱼幼薇。
四周的人面面相觑。
但李玄戈却将裤腰带丢回给了千户:“愣着干嘛?该咱们表演医学奇迹了!”
千户:“啊?”
……
内院厢房。
鱼首辅仰躺在榻上,面如金纸,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鱼幼薇跪在榻边,攥着父亲的手抖如筛糠。
“爹!您再撑一撑……”
“女儿再也不气您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珍珠步摇上的流苏缠住发丝,显得狼狈又可怜。
李元霸踹门而入,见状一把拎起太医:“救不活他,本王拿你全家的脑袋陪葬!!!”
太医裤裆“滋啦”湿了一片。
“可殿下,肺痨入髓了,神医来了都没救了……”
“神医不行,我行啊!”
李玄戈扒开人群,将药盒往案几上一墩,“都闪开,本王要开始装……咳,治病了!”
说着。
千户掀开盒盖,诡异的酸香扑面而来……
药。
等的就是这一刻!
但鱼幼薇泪眼婆娑地扯住李玄戈的袖口,人都惊愕了:“你那墨绿色的东西能有……”
“放心,能救命的。”
李玄戈打断她,正想解释,结果李元霸一把掐住他的后颈:“梗王八,谋害首辅是诛九族的大罪!”
“哦!”
李玄戈回眸一问,“我的九族包括父皇,包括你,二哥要一块儿诛了?”
李元霸:“???”
趁他愣神,李玄戈抄起药碗就往鱼首辅嘴里灌。
“咕咚——”
“咳咳咳!!!”
鱼首辅突然诈尸一般弹起,双目圆睁:“竖子……咳咳!你给老夫喝的什么……呕!”
话没说完。
他猛地翻身狂吐,秽物呈喷射状糊了李元霸满脸!
全场:“???”
不是……
药那么神吗?
一下子就见效了?
鱼首辅都可以爬起来呕吐了……
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李!玄!戈!”
李元霸的咆哮震得房梁簌簌落灰,他抹去脸上的粘糊糊的梨渣,佩剑“锵”地出鞘了。
“二哥冷静!”
李玄戈一脚踩上矮凳,指尖捻着药碗残渣,“这可是首辅大人的陈年肺毒,吐出来才能吊住一口气,你这一剑若是下去,砍的可是大乾肱股之臣的阳寿!”
“荒谬!!!”
李元霸剑锋一转,直指太医,“你说!”
太医哆嗦着搭上鱼焕的脉。
但下一秒。
他的胡子抖成筛子,指尖在鱼焕腕上摸了又摸,眼珠子几乎瞪出来了。
“这……这不可能!!!”
“脉象竟稳了?”
“肺痨濒死,真的能吊命???”
满屋死寂。
所有人震惊地望向了李玄戈。
万万没想到……
那一个被称为“废物”,受尽白眼的八皇子,竟真的将鱼焕从阎王爷的手里,给抢了回来???
鱼焕颤巍巍支起身子,浑浊老眼死死盯着李玄戈:“八殿下何时……学的岐黄之术?”
“嗐!”
李玄戈一屁股坐上榻沿,顺手捞过鱼幼薇的帕子擦手,“小时候总被一群疯狗追着咬,想多活几天,只能偷偷地学习怎么活下来,所以久病自成医嘛!”
“噗!”
鱼幼薇憋笑憋得肩头直颤,广袖掩面间,指尖悄悄掐了一把李玄戈的后腰。
疯狗指的谁,心知肚明。
可其他人并不敢笑,因为那是皇室家事……
但八殿下的确是被从小欺到大!
李元霸仿若未闻,勃然大怒:“蒙的!定是太医误诊!!!”
“二哥不信?”
李玄戈突然掀开鱼焕衣襟,露出枯瘦胸膛,“来,往这儿捅,捅完了之后,弟弟现场给你来一场开膛验肺,让你瞧瞧什么叫‘医者仁心’!”
鱼焕:“???”
“够了!”
鱼幼薇广袖一甩,珍珠步摇叮当作响,“家父需静养,二殿下若想切磋医术,不妨去太医院砸场子!”
李元霸喉结滚动,最终收剑入鞘:“梗王八,三日后校场骑射,你若输了……”
“我不去,刚才外面你已经输了。”
李玄戈毫不犹豫地拒绝,“何况,岳父大人需要本王慢慢给他调理呢!”
鱼焕枯槁的手指死死扣住榻沿,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你……你唤老夫什么?!”
“岳父大人啊!”
李玄戈顺势握住鱼幼薇的小手,十指相扣举到鱼焕眼前,另一只手抖开《上邪》赝品,“您看这定情信物!”
鱼焕:“???”
李元霸:“???”
四周的太医:“???”
哈?
梗王八,那人虽为皇子,可人尽皆知是一个迷奸犯。
却偏偏这样的一个人,是鱼幼薇的意中人?
等等!
他们没喝啊!
他们没醉呀!
这他娘的合理吗???
“荒唐!”
李元霸一脚踹翻屏风,玄铁重甲撞得博古架稀里哗啦。“这迷奸犯前脚玷污赵国公主,后脚就敢染指首辅千金?当本王刀不利乎!”
“我相信他不是那种人。”
鱼幼薇小脸通红,却很真挚地说道。
因为。
从一开始她就不信,一个能写出《上邪》的人,会是一个迷奸犯!
“可他就是!”
李元霸顿时大急。
能不急?
他前两日在父皇面前,夸下海口要娶鱼幼薇……
可如今呢?
他像一个小丑!!!
一旁的李玄戈看不下去了,补了一刀:“二哥可知,太医院最近研制的含笑半步癫,专治狂犬疾症?”
“你骂谁是狗!”
“谁接话,谁就是。”
“梗王八,你他娘的找死!!!”
“你打我噻!你打我噻?”
李元霸勃然大怒,刚想拔剑劈了这一个浑蛋。
结果……
李玄戈脸色一正:“岳父这病需每日服用本王配置的中药才能压住,并且在一个月内能连续服用真正的解药,才能根治!”
他没吹牛!
若想治肺痨,就得需要针对性治疗。
最简单制作的磺胺,再到成功率极低的异烟肼,都是需要时间来制作和实验的……
鱼焕的呼吸一滞:“八殿下莫要诓老夫,这药……咳咳……这药若真能根治……”
话未说完。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竟呕出半口带血丝的浓痰。
李玄戈抄起案头铜镜往痰盂一照:“岳父请看,这血痰色泽暗红带灰,正是肺痨毒素外排之兆!”
“胡扯!”
李元霸剑柄砸得案几怦怦作响,“太医说过肺痨无药可医!”
“太医院那帮老古董连痔疮膏都配不利索。”
李玄戈翻了个白眼。
然后。
气势一变。
满脸沧桑,哽咽垂首。
“而且。”
“当年本王被众位皇兄欺负时……”
“我便翻遍了所有古籍,才在一本古籍的夹层中找到了办法。”
“本想拿来救人,结果没人相信?”
“好……”
“好啊!”
恰到好处的哽咽,一下子令满室寂静。
这一回总能信了吧?
鱼焕剧烈颤抖的手,突然抓住李玄戈衣襟:“当真能治?”
李玄戈擦了一下硬挤出的眼泪,点了点头。
鱼焕一脸激动,能活谁不想活?
他刚想开口……
“砰!”
李元霸持剑插入大地,再次邀战:“装神弄鬼!有本事跟本王比骑射,三日后校场……”
“赌什么?”
李玄戈突然打断,这一次没直接拒绝。
李元霸虎目猩红:“你赢,本王退出竞争,你输……她归本王!”
话音一落。
他的剑尖抵向鱼幼薇咽喉,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李玄戈眉头一皱。
蓦地!
太监那尖锐的尖锐声,从门外传来。
“陛下驾到——”
“轰!”
房门被一股劲风撞开,龙涎香裹着寒气卷入内室。
李焱从门外踏入,玄色龙袍上金线绣的蟠龙,在烛火下怒目圆睁。
“不用赌了。”
“老八跟鱼家小女的婚事,朕……”
“允了!”
(https://www.eexsvv.cc/160849/11732205/)
1秒记住E小说网:www.eexsvv.cc。手机版阅读网址:m.ee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