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幼薇:“……”
真是大孝子。
她眼神一闪,忽地抬眸轻笑:“殿下这治病救人的本事,莫不是从寡妇情诗里悟出的?”
李玄戈斜倚朱柱,指尖勾住鱼幼薇的腰间绦带。
“鱼小姐若想学,学费得用你腰间的香囊抵。”
“香囊?”
鱼幼薇广袖微抬,素手捏着香囊在他鼻尖一晃,“里头装的可是砒霜,殿下敢要?”
“巧了!”
李玄戈猛然俯身,唇瓣擦过鱼幼薇垂落的鬓发,低哑嗓音裹着几分戏谑。
“本王打小被毒大的,砒霜能当糖豆嗑……”
话音未落。
他忽地偏头叼住香囊系带。
然后。
舌尖卷过丝绸的瞬间,另一只手已揽住鱼幼薇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压在镇宅石狮上。
一时间。
月白裙裾与玄色蟒袍在青石板上交叠成浪,惊得门廊灯笼“吱呀”乱晃。
“你!!!”
鱼幼薇脊背抵着冰凉石雕,手上的琴弦勒得更紧。
她分明该恼的,可发烫的耳垂却诚实地洇出薄红。
这浑蛋怎么敢的?
李玄戈拇指摩挲她腰间软肉,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鱼小姐亲自喂的砒霜,鹤顶红也得甜三分。”
“殿下莫不是想……”
她刚启朱唇,唇上蓦地一热。
蜻蜓点水的吻裹着海棠香,撤离时犬齿轻咬她耳垂:“嘘,你听——”
远处树影婆娑,夜枭振翅惊飞。
“砰!”
“砰!!”
“砰!!!”
鱼幼薇的心跳如擂鼓,指尖琴弦已深陷掌心。
这登徒子分明是故意的!
“砒霜是假的。”
李玄戈突然退开半步,指尖戳了戳她心口,“但本王想毒死你的心是真的。”
夜风卷着戏谑飘远时。
鱼幼薇才惊觉香囊早被顺走了。
她抚过余温尚存的唇瓣,忽觉方才抵着他胸膛的掌心烫得厉害。
这算什么?
轻浮浪子的手段?
可为何……
“小……小姐!”
小禾抱着披风呆立门槛,眼睛瞪得比石狮还圆,“您脖颈红得能煮鸡蛋了!”
鱼幼薇猛然回神,广袖一甩掩住绯色:“回府杀八只王八!”
小禾懵了:“啊?”
“明日给梗王殿下……”
她抚过微微湿润的耳垂,忽然笑若春棠,“煲汤!”
说着。
她便转身入府。
望着小姐的背影,小禾一脸错愕。
炖王八?
八只?
天呐!
小姐莫不是在骂八殿下是……王八?
梗王八!
“扑哧!”
她没忍住笑了出来,结果里面传来小姐的声音。
“愣着做什么?”
“来啦!”
小禾惊醒了过来,急忙小跑进了府中。
但是等府门一关,对面的檐角闪出一个黑影。
他掠过几条街的屋脊,最后轻烟般飘落在一辆雕着狻猊纹的马车前,单膝跪地:“殿下,属下有事禀报。”
“说!”
车厢内,李元霸的声音像极了闷雷。
黑影喉结滚动,便将李玄戈在府外轻薄鱼小姐一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砰!”
车辕应声炸裂,木屑纷飞如箭!
李元霸玄铁重靴踏碎车板掠出,一把扼住黑影的咽喉,虎目腥红:“你说那废物……亲了她???”
“咳……不仅亲了,还咬了耳……”
“还咬了???”
李元霸的咆哮惊起满树寒鸦,他反手将黑影掼在青砖上,脸色狰狞了起来。“本王在漠北饮血三年,就那么不及一个废物亲个嘴唇,咬个耳朵?!”
黑影瑟缩吐血,脸都发白了。
“好!”
“好一个李玄戈!”
李元霸仰天大笑,抬脚碾过黑影脊背。
“校场对赌?本王等不及了……”
“传令玄铁死士,今夜子时携‘红酥手’潜入梗王府……”
“本王要那王八蛋,死得比御膳房的醉蟹还酥!!!”
黑影的瞳孔骤缩。
红酥手!
那是漠北秘毒,沾肤即腐,化骨成泥……
去年二皇子屠尽一寨的叛军,便是用了此毒!
“可陛下刚准了赌约,若追查……”
“追查?”
李元霸狞笑着扯下半幅车帘,腕上青筋暴起:“那迷奸犯暴毙而亡,赌约就等于不成立,鱼幼薇更会成为一个未入门就克夫的扫把星,还怎么端着才女的架子???”
夜枭啼哭掠过屋脊。
李元霸抚过腰间软剑,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阴恻恻补了一句。
“对了,把李玄戈那对招子给本王剜来……”
“她不是爱看《上邪》么?”
“本王要把它裱在那贱女人的嫁衣上!!!”
……
月明星稀。
李玄戈把玩着从鱼幼薇那儿顺来的香囊晃到王府门口。
刚入门没走几步,就听见一阵“咯咯咯”的动静,从一旁的墙头传来。
他一抬头。
只见两条白生生的小腿,正在朱墙上扑腾,活像只一只翻壳的王八。
“嚯?”
“这一个年代的妹子,都喜欢半夜翻墙啊?”
李玄戈挑了挑眉,捏着嗓子学太监腔,“东厂还是西厂的啊?偷东西可是要被阉割的呢!”
“哎呀!”
墙头顿时传来少女的惊呼声,一片鹅黄裙裾“刺啦”裂开一道口子。
下一秒。
人影“砰”地砸进墙根海棠丛,发间的珠钗挂满花瓣,活脱脱像是一只炸毛的锦毛鼠……
李玄戈蹲下身,这才看清了对方身份。
居然是工部尚书的孙女……
柳颜?
他一脸玩味地戳了戳对方沾着草屑的腮帮子:“柳姑娘,你这翻墙姿势挺别致啊?牛顿的棺材板都要被你踹飞了。”
“牛顿是谁?”
柳颜揉着屁股抬头,突然杏眼圆睁,“养鲤的!你果然在这儿!”
“牛顿是一个故人。”
李玄戈将香囊收入怀中,“而且我得先纠正一下,本王现在改行养王八了,尤其擅长料理红烧小王八,比如某些半夜翻墙的……”
“你才小王八!”
柳颜揉着硌红的膝盖起身,随之“唰”地抖开一张泛黄的宣纸。
上面歪七扭八地画着一个火柴人骑鲤鱼。
“哼!”
“无论你养锦鲤,亦或者养王八。”
“我都已经跟京兆府的画像比对过了,你就是八皇子李玄戈!”
李玄戈盯着那抽象派大作,嘴角抽搐:“你们工部查案靠面相玄学???”
“还有这个!”
柳颜从袖中摸出半截焦黑竹筒,得意晃了晃,“前日你教我配烟花时,残渣里混着御贡龙涎香……而全京城用得起这香,又是我没见过的皇子,除了刚封王的还能有谁?”
夜风卷着焦煳味,糊了李玄戈满脸。
他默默地抬头望天。
“柳小姐这查案天赋,不去大理寺当警犬……咳,神探可惜了。”
“少贫嘴!”
柳颜突然逼近,发间珠钗“叮当”撞上他的下巴,“说好的红衣大炮呢?你莫不是诓我?”
李玄戈垂眼瞅着少女鼻尖沾着的墙灰,憋笑憋得腹肌抽筋了:“教你可以,但令尊可知我的身份?”
没错!
这一件事情非常重要!
因为……
据他所知,工部尚书乃李元霸的党派成员。
若被知道了真实身份,对自己将来的计划可不太好。
“没有,他们从我这儿拿去烟花配方后,就开始研读《天工开物》呢!”
柳颜黛眉一挑,长袖一扬,抖落了满地的零件。“硫磺硝石备齐了,连爷爷私藏的陨铁都顺来了!”
月光下。
玄铁块砸得青砖“哐当”一声,惊得树梢寒鸦“嘎”地窜天。
李玄戈盯着那坨黑黢黢的陨铁,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陨铁?
好东西啊!
倘若能锻成火铳,一铳定能把李元霸的玄铁甲轰成蜂窝煤!
那样一来……
当自己将那未来老丈人救过来时,踏上赛场,不就稳操胜券了???
“喂!”
柳颜突然踮脚揪住了李玄戈的耳朵,“你盯着陨铁傻笑的模样,活像醉仙楼后厨偷到烧鸡的黄鼠狼!”
“嘶——”
李玄戈歪着脑袋龇牙咧嘴,顺势将陨铁往她怀里一塞:“柳小姐可听过突突突?”
“什么突突突?”柳颜被突懵了。
李玄戈当即双臂一抬,做出一个架枪扫射的姿势:“突突突就是用这一个铁疙瘩隔三百步打穿牛皮……”
他话音未落。
柳颜已经掏出随身携带的《天工开物》残卷,哗啦啦地翻到兵器篇。
“《武经总要》记载最远神臂弩不过二百四十步,你当自己是鲁班再世?”
“鲁班也没我厉害!”
李玄戈一把抓起她的皓腕按在了陨铁上,“知道什么叫膛线吗?知道弹道抛物线吗?知道燧发装置……”
柳颜突然抽回手捂住耳朵,杏眼瞪得滚圆:“你……你怎知我昨夜偷看了《西洋火器图解》?”
牛逼!
这丫头太有志气了,居然在私下里看那种书!
火器在大乾是压根没有的,只有海外西洋拥有着射程很短,威力一般的喷火器。
但哪怕如此,大乾依然被嘲笑做不出火器。
万万没想到……
这娘们儿居然那么有“上进心”,去看那玩意?
好女孩啊!
李玄戈一脸古怪,突然压低嗓音凑近她耳畔:“我还知道你枕头底下藏着……”
“闭嘴!”
柳颜涨红着脸甩出半截火药引信,火星子“滋啦”溅上了他的蟒袍,“再敢提那本《金瓶梅图解》,本姑娘就炸了你的王八池!”
李玄戈:“???”
炸出来了一个大的?
墙头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两人齐刷刷抬头,正瞧见锦衣卫千户倒挂在檐角,手里还攥着半块松子糖。
一见两人望来。
他尴尬一笑:“属下什么都没听见!真的!我拿太奶发誓!”
居然被人给偷听了!
柳颜的小脸顿时一片酡红,恨不得直接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她顿时低头,指尖无意识绞着裙摆上的火药渣:“养鲤的……你当真会造火器?”
李玄戈一脸玩味。
“你怕本王诓你?”
“谁怕了!”
柳颜突然抬脚踹在陨铁上,“本姑娘是担心某些人顶着迷奸犯的名头,把火药配成春药!”
“嚯!”
李玄戈顺势握住她踹来的绣鞋,指尖在鞋尖牡丹纹上摩挲,“柳小姐若想配春药,本王倒真有个祖传方子……”
“登徒子!”
柳颜急忙抽腿。
“登徒子能给你做烟花,赏浪漫?”
李玄戈挑眉,指尖勾飞柳颜发梢缠绕的草屑。
柳颜拍开他的手,银牙一咬。
“既然八殿下都这么说了……”
她突然踮脚揪住李玄戈的衣襟,杏眼灼灼如星火,“本姑娘要亲眼看着你把火铳做出来,若敢诓我……”
“若诓你,每天给你炖一只王八!”
“外加……”
“我所掌握的所有格物理论。”
李玄戈信誓旦旦地竖起三根手指,“但柳小姐得应我三件事。”
格物理论?
柳颜抵不住诱惑:“说!”
“其一,备一处僻静锻铁坊,要离工部火药库近的!”
“其二,亲爹问就说在研习《女诫》!”
他忽然俯身逼近,鼻尖几乎蹭上她翕动的睫毛,“第三件没想好,先赊着。”
柳颜耳尖一颤,抬脚碾上他的皂靴:“若你敢提下流要求……”
“就炸了你的火药库,跟我同归于尽?”李玄戈咧嘴一笑。
柳颜咬唇瞪了他半晌,突然扯过他的袖子“刺啦”咬破一角:“不,本姑娘就按这牙印给你刻墓碑!”
李玄戈:“6!”
柳颜甩袖转身翻过了墙……
李玄戈望着她翻墙的矫健身影,咋舌感慨:“这届的大家闺秀,翻墙比本王翻书还利索……”
千户从檐角倒挂下来,嘴里还叼着半块松子糖。
“殿下真要做火器?那玩意西洋蛮子鼓捣半辈子也就听个响……”
“火器?”
李玄戈捡起地上陨铁掂了掂,意味深长地说道,“火器先不急,咱们得先做另一样东西……”
“啥?”
“异烟肼。”
千户一脸懵逼:“一什么鸡?御膳房的新菜?”
李玄戈踹了他一脚。
“是肼!跟鸡没关系!”
李玄戈薅过墙根一丛狗尾巴草,蹲地开课,“知道为啥肺痨叫痨病吗?因为病灶像老丝瓜瓤子,得用异烟肼把这瓤子……”
他双手一扯,草屑纷飞,“撕吧撕吧喂王八!”
千户盯着漫天草渣,悟了:“所以首辅大人咳血,是在吐王八饲料?”
李玄戈:“……”
这届锦衣卫的阅读理解,比柳颜配的火药还炸裂。
他一个转身,指尖突然戳向千户裆部:“你裤腰带里藏的春宫册,该换几个核桃补补脑了!”
千户“嗷”地捂住裤裆。
“属下去巡夜!”
……
子时三刻。
李玄戈瘫在藤椅上啃着梨膏糖盘算:“硫磺硝石木炭75:15:10,燧发机栝用陨铁锻……”
窗外忽有瓦片轻响。
他指尖一弹,糖块精准砸灭烛火,顺势滚入床底摸出辣椒粉瓷瓶。
“哗啦——”
三道红影破窗而入,软剑寒光直取咽喉!
“兄台,走错门了吧?”
李玄戈一个懒驴打滚避开剑锋,辣椒粉天女散花,“采花贼该翻西厢房,找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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