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扛着两桶童子尿冲进后院时,正瞧见李玄戈蹲在竹堆前削篾片。
晨光透过他那凌乱的发梢,在青砖上投下一片疯魔乱舞的剪影,活像只偷了雷公锤的孙猴子!
“殿下,您要的竹筒和石灰……”
千户话音未落,突然瞪圆了双眼。
他见到了啥?
这一位活阎王,竟把御赐的蟠龙玉带扣拆了当卡箍,还拿太萱妃留下的翡翠簪子当搅拌棍……
败家子啊!
“愣着干嘛?”
李玄戈头也不抬,竹篾在指尖翻飞如蝶,“把尿桶挂到房梁上,记得在桶底凿七个孔,按北斗七星的排列!”
他需要做一个蒸馏器来蒸馏跟过滤,从而为合成异烟肼做准备……
而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用竹子编!
得亏将脑子带过来了,否则这活还真不好干。
嗯……
有时间了还能用这玩意搞一搞酒。
千户望着琉璃瓦下晃悠悠的尿桶,突然觉得裆下一凉:“这……是要布天罡尿煞阵???”
“不,这叫虹吸效应。”
李玄戈将竹管首尾相接,摸出了一个玉扳指塞进接口,“看到没?当液体受热蒸发,蒸汽会顺着竹管……”
“殿下!”
千户扑通跪下了,“咱能说人话吗?”
李玄戈望着他那涕泪横飞的模样,秒懂了一个学渣的无奈:“简单说,就是要把这尿炼成丹药!”
千户顿时精神抖擞。
“早说嘛!属下这就去请丹炉……”
“回来!”
李玄戈一甩鱼竿钩住他的腰带,“咱们这是科学炼丹,得用竹筒当冷凝管……”
话音未落。
竹管突然“滋啦”喷出了一股热流,浇得千户当场表演了个尿浴。
千户抹了把脸上的尿液,瞳孔一下子收缩了。
“这尿怎么是温的?”
李玄戈放下鱼竿,煞有介事地解释道:“童子尿要现接现蒸,讲究个原汤化原食……”
“呕!”
千户扶着墙吐得昏天黑地。
昨夜他亲自盯着二十个小太监对壶输出,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现世报了……
等千户连滚带爬地跑去洗澡,换好衣服回来后,李玄戈已经开始将烟杆掰碎了往火盆里扔。
“殿下,咱们要开始炼丹了?”
千户捏着鼻子,看那青烟裹着烟油子直往房梁上窜。
“炼个屁!”
李玄戈抄起竹筒往尿桶里一舀,“这叫异烟酸提取,说了你也不懂,去把父皇送来的石灰粉倒尿里搅和。”
千户的脸都绿了:“这泔水似的……”
“让你搅就搅!”
“这味儿比玄铁军的裹脚布还冲!”
“再废话塞你嘴里!”
李玄戈抄起竹制冷凝管往灶上一架,“待会儿蒸馏肼的时候,你站上风口。”
说着。
他就把熬成糨糊的烟油倒进陶罐,跟尿碱混作一摊黑乎乎的浆液。
一时间。
厨房腾起蓝汪汪的毒雾。
千户边咳边喊:“殿下!房梁上的蜘蛛都蹬腿了!”
“死不了!”
李玄戈摸出皇上特批的西域葡萄酒往罐里倒,“看见没?这酒精纯度至少五十度,等会儿结晶……”
“砰!”
陶罐突兀间炸开了一个豁口,紫红色液体滋滋往外喷。
李玄戈急忙抄起锅盖当盾牌,反手把千户推去堵漏。
滚烫的药液顺着飞鱼服金线纹路往下淌,千户的惨叫声惊飞了满院乌鸦……
……
“成了!”
当夜幕降临时,李玄戈从灶灰里扒拉出一堆晶块,“这异烟酸够首辅老头用了……”
“李玄戈!”
门外传来珠玉相击的脆响。
鱼幼薇提着裙摆冲了进来,珍珠面帘晃得人眼花。
但下一秒。
这位首辅千金就被氨气味呛得连退三步,绣鞋“吧唧”踩进尿碱坑,月白裙裾瞬间开出朵朵“黄金菊”。
“你……在炼蛊?”
她广袖掩面,指缝间露出惊惶杏眼。
檐下被呛得半昏半醒的鹦鹉,突然扯着嗓子学舌:“炼蛊!炼蛊!”
李玄戈晃着晶块凑近。
“这叫科学,给岳父大人炼药呢!”
“来闻闻,是不是有股智慧的芬芳?”
鱼幼薇猝不及防吸了满肺,顿时扶着门框干呕了起来。
太可怕了!
她第一次怀疑,这王八蛋究竟能不能救父亲?
那味道太冲了……
“不过你来得正好!”
李玄戈趁机把鱼幼薇拽到蒸馏器前,“帮我把竹筒扶稳了,这肼蒸汽漏出来咱都得去见阎王。”
千户顶着满脸燎泡哀嚎:“殿下!陶罐又漏了!”
“用面糊堵啊!”
李玄戈头也不回,握着鱼幼薇的手调整冷凝管角度,“对,就是这个姿势……知道为啥非用童子尿吗?阳气足,化学反应能产生……”
“等等!”
鱼幼薇一下子打断,反手掐住他的腕子,“你说给我爹治的药……用尿???”
厨房霎时寂静。
蒸馏器的咕嘟声里,千户默默把脸埋进尿桶……
桶底漏下的液体正巧滴在他新换的皂靴上。
“误会!”
李玄戈战术性后仰,“那不是普通的尿,是童子尿……”
“那还不是尿???”
鱼幼薇指尖突然亮出琴弦,“你居然!居然!居然!让我爹喝尿???”
“天地良心!”
李玄戈抄起陶罐挡在身前,“我这是为了救你爹……”
“哗啦!”
陶罐被琴弦劈成了两半,墨绿色的药液泼了一墙。
然而。
鱼幼薇却踉跄扶额:“头……头晕……”
“草,肼中毒了!”
李玄戈脸色一变,急忙拦腰把人抱起,踹开窗户的同时,带上蜂蜜就往院中冲。
月光下。
鱼幼薇唇色发绀,珍珠步摇缠进李玄戈衣襟。
李玄戈捏开美人的檀口,含了口蜂蜜俯身渡去……
等千户追出来时,便见到自家主子被扇得偏过脸去,腮帮子上赫然印着个沾蜜的巴掌印!
“登徒子……”
鱼幼薇气若游丝,指尖还沾着蜜色,“又找下作的理由……亲我!”
“救命的事能叫下作?”
李玄戈舔了舔嘴角的蜂蜜,“等我把异烟肼提纯了,天天喂你爹吃彩虹糖……”
“殿下,好像成了!”
千户突然举着陶坩埚狂奔而来,陶罐内的晶粒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彩虹光泽,“您要的彩虹糖!”
鱼幼薇闻言,白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檐下的鹦鹉扑棱着翅膀大叫:“大郎!该吃药了!”
……
接下来的三日,梗王府闭门谢客,唯有千户在爆炸与毒烟中辗转挣扎……
李玄戈蹲在蒸馏器前,指尖捻着一撮彩虹色晶粒,对身旁口吐白沫的千户咧嘴一笑:“看,这色泽多喜庆啊,跟二哥气绿的脸绝配!”
千户颤巍巍举起焦黑如炭的右手,喉咙里挤出破风箱般的哀鸣:“殿下……您确定这药是救人,不是灭口?”
整整三日啊!
他都在充当着试药的角色,三天累积下来,比七日住在青楼还累人……
“少矫情!”
李玄戈掰开他的嘴塞进晶粒,“咳血了吗?长蘑菇了吗?舌头变蓝了没?”
千户的舌尖瞬间肿成猪肝,泪眼朦胧中仿佛望见太奶端着孟婆汤冲他招手:“殿下……属下好像见到了亡故得太奶……”
“正常现象,这说明药效直通天灵盖!”
李玄戈抄起竹筒踹门而出,“走走走,咱去给岳父送彩虹糖!”
首辅府,厢房。
太医正捏着银针往鱼焕人中猛扎:“首辅大人的脉象……像极了回光反照啊!”
“照你大爷!”
李玄戈破门而入,指尖晶粒“啪”地弹进了太医张大的嘴里,“来,给本王的药当个活广告!”
太医喉结一滚,老脸骤然涨红:“这滋味……”
“骚断肠?”李玄戈挑眉。
“不……是神了!”
太医扑通跪地,嗓音抖如筛糠,“入喉如甘霖润肺,下官行医四十载……”
“彩虹屁省省,先救老头!”
李玄戈掐开鱼焕的嘴,晶粒混着蜂蜜灌入喉中,“岳父干了这一碗汤,明日保您能跳上《极乐净土》!”
一旁的鱼幼薇回过神来,脸色大变。
因为。
至今她都没忘记,那是用童子尿做出来的解药!
她脸色一黑,琴弦一下子勒上李玄戈的脖颈:“若家父有半分差池……”
“你守寡,我陪葬,奈何桥上接着浪!”
李玄戈仰头猛灌药汤,喉结在琴弦下滚出视死如归的弧度,余光却瞥见鱼幼薇耳尖绯红如滴血……
这疯婆娘掐人时,指尖都在抖!
……
一刻钟后。
“咳咳咳——”
鱼焕猛然翻身,呕出一摊黑如焦油的浓痰,恶臭熏得梁上的乌鸦都撞窗而逃。
太医扑到痰盂前,指尖沾了痰液竟激动到语无伦次:“淤毒!是真正的肺络淤毒!八殿下真乃华佗转世啊!”
淤毒便是肺痨的症结,至今无药能让其排出。
但……
八殿下成功解决了问题!
鱼首辅的体内虽还有淤毒,可假以时日……
必然痊愈!
这入他娘的简直是一个神迹,天下的不治之症被攻破了???
鱼幼薇指尖一颤,琴弦“啪”地崩断,珍珠步摇晃作簌簌乱雨。
她踉跄扶住案几,月白裙裾扫翻青瓷盏,却浑然不觉。
那滩污秽竟让她眼眶发热,仿佛多年的郁结随之一空。
榻上。
鱼焕枯枝般的手指死死勾住李玄戈束带,气若游丝却目光如炬:“八殿下,嫁妆……咳咳!按市价……翻三倍!”
“岳父英明!”
李玄戈顺势将鱼幼薇拽入怀中,掌心贴着她微颤的脊背,嗓门震得房梁落灰,“但赌约在前,等小婿在校场把二哥射成筛子时,定用八抬大轿将幼薇扛回府!”
鱼焕那浑浊的老眼骤然精光迸射,竟撑着床沿缓缓坐起。
他打量着眼前这浑不懔的“女婿”,忽而想起当年太萱妃跪雪焚方的孤影……
李玄戈看似荒唐,但骨子里却藏着一股执拗的疯劲,与那女子如出一辙啊!
“好……咳咳!好啊!”
鱼焕枯掌重重拍在榻沿,震得药碗叮当,“赌约若成,老夫亲自为你们抬轿,若败……”
他倏地冷笑,瞥向鱼幼薇袖中寒光凛凛的断弦。
“便让幼薇用你的脑袋祭祖,守寡!”
屋外檐下正偷听的小禾脚下一滑,手中汤盅“哐当”碎成八瓣……
人麻了!
老爷这是把小姐许给了迷奸犯了?!
然而。
鱼首辅的威胁余音未散,李玄戈已拎着千户的裤腰带冲出了首辅府。
“殿下!咱这是要去哪儿?”
“去柳家!”
千户浑身一震,三观震碎:“所以首辅要用您的脑袋当聘礼,您就打算将毒手伸向柳家小姐那儿去了???”
“屁!”
李玄戈一脚踹飞路边的石子,石子“咻”地砸中玄铁军告示栏上的李元霸画像,“老子要去找那娘儿们做火铳,将老二给突突突了!”
奶奶的!
这一波救人,算是救出了一个好结果,等火铳出来赢了老二那莽夫,再娶上鱼幼薇……
啧!
那等于是将首辅拉入自己的党派了……
妥妥的大逆袭!
千户恍然大悟。
这是准备干情敌了啊……
……
“叮铃铃——”
檐角铜铃轻响,柳府大厅坐着一个青年。
那人乃七皇子……
李砚卿!
他拂开垂落的紫藤花枝,指尖掠过腰间螭纹玉佩,唇角噙着三分春风七分毒:“柳尚书的咳疾可好些了?本王特地带了西域的雪蛤膏。”
案几后。
柳承德山羊须微颤:“老臣这病啊……咳咳!沾不得荤腥,怕是要辜负殿下的蛤蟆泪了。”
他将“雪蛤”二字咬成了贱称,浑浊的老眼却紧盯着李砚卿身后那铁塔般的壮汉……
那汉子腰间缠着九节钢鞭,鞭头雕着活灵活现的毒蝎。
“放肆!”
范统瓮声暴喝,蒲扇大手拍得花梨木案几应声塌陷,“敢对殿下不敬……”
“范护卫。”
李砚卿慢条斯理地拨弄茶盖,碎瓷片在青砖上划出刺耳鸣叫,“柳尚书连玄铁军的刀都敢折,还怕你这蝎尾鞭?”
他忽然俯身,袖中滑出半卷染血账册,“就像去年邗国公被祭旗前,不也以为二皇兄的刀不会……”
“殿下慎言!”
柳承德枯掌攥紧太师椅扶手,椅背暗藏的机关弩机簧轻响。
空气一滞。
檐外忽有碎步声渐近,伴着少女清亮的嗔怒:“爷爷!我那一本《西洋火器图解》哪去了……”
柳颜拎着裙摆闯入,话音却戛然而止。
因为。
范统的九节钢鞭已无声地抵住她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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