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幔垂落，厚重的纱帘阻拦了里面人的具体模样，纤细雪白的皓腕放在榻边，上面被覆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
那是宫女们提前铺上，好方便避嫌的。
王太医被顾景衍死死盯着，也不敢有懈怠，赶忙伸手隔着薄纱替宋听禾把脉。
今日太后和端柔公主闹得事情不算小，他来前就听了些，见到皇帝的模样心中更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这种预感，在他搭上宋听禾手腕的那一刻，便得到了证实。
“这……”
“王太医，现如何？”
听着那阴沉的话语，额头上冷汗层层，王太医对上皇帝那猩红的眼眸，嗓音都有些颤抖。
“陛下，娘，娘娘身子本就孱弱，先前受了惊吓刚调养过来，现如今又受了寒，怕是肚子中的胎儿……难以……”
他没敢将剩下的那半段话说出来，只因察觉周遭空气骤然降冷了下来。
养心殿中安静的仿若针落可闻，那站在一侧的帝王长身玉立。
窗外的灯光从他身后打来，因他垂着头，让人根本看不清他具体神色，可那紧绷的下颌线条，却能让众人清晰感觉到他此刻的不愉。
顾景衍缓缓抬头，俊美的面容上布满了冰冷寒气，嗓音诡谲阴郁，让人听着都不自觉地升起害怕之意。
“王太医，若朕妻儿不保，那太医院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王太医闻言大骇，连忙朝着顾景衍跪倒在地，周围宫人也受不了这紧张氛围，纷纷与其一同跪下。
“陛下息怒！！！”
“想让朕息怒，那就让我妻儿无忧！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得治，治不了，朕不介意让整个太医院为她陪葬！”
顾景衍言语中带着遏制不住的怒气，也是明晃晃的威胁。
王太医擦着冷汗，赶忙点头接话。
“陛下莫要着急，臣并的意思并非娘娘无药可治，只是娘娘身体过于虚弱，想要医治须先让娘娘情况稳定下来，便可对症下药！”
“那你怎么不早说！”
顾景衍听着王太医的话气得差点当场砍人，王太医擦汗委屈。
“陛下太过威严，臣一时胆怯忘了。”
顾景衍：“……别废话了，赶紧给朕治！”
王太医小鸡啄米般点头，然后像是恍然想起什么又抓紧说了一句。
“陛下，娘娘情况危急，想要稳定情况，还需要一株特殊药材，可太医院库房里没有了。”
“那就去找，德全，调动禁卫……”
顾景衍心急如焚，当即就要让禁卫军出动去全城搜寻，王太医见此赶忙打断。
“陛下不必，老臣记得没错的话，你私库里就有这药材，只需跑一趟取来就行了。”
“去拿！”
顾景衍差点被王太医这慢吞吞的语气急疯，他不想再和对方废话，索性直接挥手。
“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去朕私库那即可，别在这里废话了。”
“是！”
见王太医颤颤巍巍的样子，顾景衍实在有些恼火，索性让他将需要的药材全部写在纸上，而后让轻功好的暗卫前去拿。
王太医则亲自下去准备汤药，一时间，整个皇宫中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而顾景衍趁着这个空档让小宫女打了热水来，他不想让别人瞧见宋听禾的身子，索性亲自拿着帕子为宋听禾擦拭身子换衣服。
猩红的血水浸透衣衫，混合着腿上那脏污的泥土显得有些脏乱。
可帝王却没有丝毫嫌弃，他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脏污，为其换上了干净衣服，这才又坐到了床榻一侧。
恰巧此刻宫女端着汤药送来，顾景衍拒绝了宫女的服侍，主动接过，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般。
将床上躺着的人扶起，将汤药缓缓喂进她口中。
可汤药过于苦涩，让即使是宋听禾在昏睡中，也不自觉的抗拒起来。
见此，顾景衍又是心疼无奈，却也只能选择最为简单粗暴的方法，将药含进口中，轻吻上那苍白唇瓣。
而后，强势而不容拒绝的，将药汁一点点的渡入宋听禾口中。
闭着眼的女人忍不住蹙眉，娇细的嗓音从她喉中溢出，像是小兽呜咽般，惹得人心疼不已。
听得顾景衍心疼不已，可嘴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含糊，没一会儿就将一碗汤药喂了个干净。
其间宋听禾不停用舌尖推拭也无用，但却把少许的乌黑药汁漏出，顺着那白皙的下颚一点点流下，落至了那细嫩的脖颈上，与那纯净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却也让她此刻衬得越发引人怜惜。
将碗递出，顾景衍把脏污的地方一点点擦拭干净。
屏退众宫人，顾景衍独自在殿内，他垂眸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
想起赶往永宁宫时所见那一幕。
女人穿着一袭单薄的白衫跪在地上，被凛冽的寒风吹的仿若那折翼的蝴蝶般，就这么轻飘飘得倒了下来。
那一刻，顾景衍只觉自己心跳都仿佛停止了。
好在他接住了她……
否则，若宋听禾出了事，他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活的了。
此刻的顾景衍，终于明白为爱痴狂的端柔做的那些狠毒之事了。
但理解却不能接受，谁让她好死不死想要对自己爱的人动手。
既然想要谋害他的妻儿，那就要为其做出惩罚！
想起导致宋听禾成这样的罪魁祸首，顾景衍眸中骤然划过一丝狠戾。
“德全。”
“老奴在。”
“公主擅闯皇帝寝宫，先废去双臂关入刑部大牢昭告六宫以儆效尤，待皇后醒来再具体发落！”
德全听到“皇后”二字眼睛都差点掉了，他心中震惊不已，但也只是愣了一瞬间，而后飞快跪下接旨。
“诺！”
从德全进来出去这一段时间，顾景衍都未将视线挪开，他眼神眷恋痴缠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修长如玉的大掌将那柔软的小手握在掌心。
垂眸，朝着女人额间落下一吻。
“听禾，朕再也不会让人伤害你了，等你醒来，朕会亲手将你捧上那最高的位置，让旁人再无欺你的机会。”
———
“端柔提剑闯入养心殿？！她疯了不成，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性子吗？”
许府，书房内。
许舒安如往常一样，将写好的信递给了下人让其交到端柔手中，可等了半晌后，却等来这么个离谱消息。
一时间，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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