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熹微。
国公府端云院内，灯火通明。
“启禀公子。”
一个粗壮身影悄无声息地闪入屋内中。
他突然在秦安面前单膝跪下，拱手恭敬禀报：
“昨夜世子派属下去恐吓绿福那厮，都怪属下下手不知轻重，事情好像办过头......”
裴焕盘腿坐在床榻上，皱眉疑问：
“你把他杀了？”
绿福要是死了。
那计划全部泡汤了，甚至还便宜了裴焕。
唉。
难怪莫雷会天微亮就亲自前来汇报情况。
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角，思索下一步该怎办。
可还没等转动脑筋，莫雷浑厚的嗓音，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公子误会了。那厮没死，就是流了不少血。”
秦安闻言松了一口气，但嘴角还是抑制不住抽搐了几下。
这家伙，说话真容易让人误会。
随即，他放下手抬眸看向莫雷，抬了抬手：
“无妨，人没死就行。我没有怪你，你站起来回话。”
“是，公子。”
莫雷这才缓缓起身，垂首肃穆道：
“属下按您的吩咐，先用鞭子把他抽了个半死，然后再用刀子在脖子上划了几道口子。”
秦安点头：“然后呢？”
“然后，他就晕死了过去。”
莫雷如实道来，伸出三根手指，甚至有些不屑：
“嘿，我就抽了他三鞭子，他就顶不住了。我生怕那厮不经打咽了气，还特意给他喂了保命的药丸，取保他性命无忧这才敢回来汇报。”
秦安听罢，哭笑不得：
“那厮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奴，你何必下这么重的手，他又不是战场上的敌军，这次着实下手重了些。”
“属下在军营审问犯人习惯了，一时没收住手，谁叫这厮跟个瘦鸡似的，这么不抗打。”
莫雷说的唾沫横飞，眉飞色舞。
秦安却淡漠地望着窗外的未透亮的天幕，不曾有半分喜悦，更无半分得意。
也不怪莫雷没轻重，有些习惯岂是说改便改。
就连同他自己。
即使三年的烈狱，他对国公府还是下不了狠手。
莫雷见自家公子面无波澜，忍不住嘀咕道：
“公子，您不满意？”
秦安收回视线，睨了他一眼淡淡摇头：
“你做的很好，这样绿福才会咬定裴焕想要他的命，但因自己命大没死成，定会迫不及待来找裴焕算账。”
“公子，您这次真是神机妙算！”
莫雷听了拍手称赞：“属下故意透露是为了裴焕卖命，就嚷嚷着要裴焕来找他，说有话问他。”
“哦？何话？”
“属下正问来着，结果一兴奋......”
莫雷尴尬地挠了挠脑袋，突然垂首不敢直视秦安的眼睛，支支吾吾道：
“一兴奋........手下重了，就被属下打晕了过去。”
“......”
秦安捂着脸，额角隐约抽了抽。
他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莫雷本就脑子不太发达，怪不得他。
随即，他又默默叹了口气。
他真的怀念那个沉稳、谨慎，在外替他奔波的薛河。
不过，正是因薛河心思缜密，这才派他出去寻找纪元方丈的踪迹。
内心告诉自己。
这是自己的同伴，不能嫌弃！
见自家公子似乎又不高兴，莫雷偷瞄秦安，小心翼翼地询问：
“那......属下现在就把他弄醒，然后重新再盘问一遍？”
秦安吓得忙不迭摆手：“不必不必。”
恐怕再问下去，绿福定会怀疑莫雷并非是裴焕派来要他命的人。
事情只会适得其反。
现在的情况，算是没有任何纰漏。
“公子如此智谋，这次计划肯定万无一失。”
莫雷总觉得公子表情不太对，眼珠子滴溜转了几圈。
便信誓旦旦地保证，继续道：“但您放心，属下下次一定长记性，不会坏了公子的计划。”
秦安颔首表示无碍，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沉吟片刻，问道：
“裴焕给绿福带去的银钱，你拿走了吗？”
莫雷忙道：“属下按照公子的意思，将这些银钱全部私吞了。”
秦安瞥他一眼，再次无奈扶额。
他倒不觉得有什么好生气的。
只是觉得，自己身边这位智商堪忧的属下，总有一天会吃亏。
私吞一词虽然听起来有些怪异，但也算是十分贴切。
莫雷不解公子为何频频捂脸，又偷瞄着秦安的脸色：
“那啥，属下这就把那些银钱给公子送来，但公子请不要误会，莫雷并非有意霸占，只是来京城确实花销不少.......”
说完，还颇有些可怜。
秦安闻言一愣，这点他还真没替莫雷和薛河考虑周全。
他们孤身入京，身上本就没多少盘缠。
虽说他现在还在国公府，明面上的空壳世子。
但月钱少得可怜。
虽自己平时用不上，但他都赏给了五竹和六耳，自己钱袋子空空如也。
他静默片刻，缓缓点头。
“那些银钱你且收着，若是身上银钱不够。你便去御轩楼掌柜那预支，直接报我秦安的名字即可。”
“多谢公子。”
莫雷恭谢后，神态严谨：“公子，接下来还需属下做些什么？”
“暂且不用，你先回去。我自会找个机会将你混进府内，这样你就不用孤身在外。”
“多谢公子，属下这就告退”
莫雷听完，忙抱拳领命。
片刻功夫，五竹敲响了屋门。
秦安应了声，他才推门进屋，低声禀报。
“世子，刚刚有个小厮给轩朗院内那位送了封信。
秦安闻言挑眉，意味深长一笑：“看来，莫雷那保命的药丸是个好东西。”
“嗯？世子在说什么？什么保命药丸？”
五竹不解，秦安也没有多解释，失笑摇了摇头：
“没什么，你亲自盯着轩朗院那边的动静，若是他有任何异常举止，即刻禀报于我”
“喏。”
五竹领命退出屋子。
顿时，屋内只剩秦安一人。
他目光落在一旁的烛台上，火苗幽幽燃烧着，映衬着蜡烛的橘黄光芒忽闪忽灭。
他端详许久，最终伸出食指，从灯芯处捻熄。
秦安凝眸看着已变得漆黑的烛光，眼底掠过一抹阴鹜。
他缓缓闭眼。
睁开时，里面已是一片清明。
静坐片刻，下榻换了套衣裳，便跨出院子前往福寿院。
照例，他每早要陪祖父用早膳。
待他跨进福寿院，发现苏柒、裴钰和裴焕皆在。
秦安顿时脚下一顿，伫立在院中央。
此时，他一袭玄色长衫，玉冠束发，丰神俊朗的脸庞在晨曦中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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