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从医务室散去。
回宿舍的路上，我、四元、周芊芊三人并排走着。
我注意到周芊芊捂着胳膊，似乎在先前帮忙按住王明时受点了伤。
“你没事吧？”
我检查了下她的胳膊，发现只是蹭破了点皮。
“蒋哥...我没事。”
此时她神情低落，语气中有些自责。
“蒋哥，你说要是我们这次不来这里，王明老师他就不会死啊。”
我没有故意说什么安慰她的话，只是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害...都是我。
之前大家都劝我，都不让我来，说这里危险。
牛家沟小学有脏东西。
都是我，我偏要来！
我太不懂事了！
其实当时我...
我一心只想着说...蒋哥你能保护我...
其实就是想着你能陪我来我才来的...
我想跟能你独处...这段时间有你陪着我我会很开心...
是我太任性了！”
“额...蒋哥...
我肚子疼，先走一步了。”
周芊芊突然间对我说出这些话，让一旁的四元很是尴尬。
于是这小子提着裤子一溜烟的跑了。
留我一人陪着这大小姐，听着这大小姐诉苦。
周芊芊说着，我听着，在一旁沉默着。
得不到回应，她说着说着，委屈得自己哭了。
我一时间，手足无措。
此时我俩身后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
远处黑暗里，崔老师由远及近正朝着我们这边小跑着过来。
“蒋...蒋老师。”
崔老师气喘吁吁，看着我和周芊芊，此时周芊芊的脸上挂着泪痕，只觉自己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怎么了崔老师?”
“啊...我...
没啥事...”
我心想，兄弟，你来得可太是时候了。
赶紧追问。
“崔老师。
有啥急事儿你尽管说。
最近这几天你也看出来了。
学校可能不太平。
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你可得赶紧说呀...
这个节骨眼上刻马虎不得。”
我一边说，一边不停地跟崔老师挤眉弄眼。
示意他我想要脱身。
反应了半天，崔老师明白了。
“哦哦...是...
是有件事儿。”
于是。
我合理地先把周芊芊平安送回了他寝室。
随后带崔老师回到了我的寝室。
一进寝室，累了一天的四元此时已经洗漱完毕躺床上了。
“坐。”
我给崔老师搬了把椅子，随手关上了寝室门。
拿着四元提前烧好的热水，泡上了今天从食堂宋大姐那顺回来的一点茶叶。
当地特产的野山茶，看着黑黢黢的，热水一泡，顿时茶香四溢。
“嗯...这茶。
挺香的。
过俩天走时候我得带回去点。”
“哈哈，是。
挺香的...”
崔老师笑了笑。
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床铺上躺着的四元，似乎对四元的存在有所顾忌。
于是他只顾着低头喝茶，我俩人半天也没有言语。
“奥。
崔老师。
陈老师是我兄弟，我俩穿一条裤子的。
我能听的他都能听。
有什么话你放心说就是了。”
床上躺着的四元见此连忙起身。
“热水没了，要不我再去打一壶热水吧。”
我抬手按住了四元，而后看向崔老师。
“不用。”
崔老师犹豫了片刻。
又深深抿了一口茶水。
终于鼓足勇气开口。
“其实那天照片上的那些孩子三年前已经死了...”
“嗯。”
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已经知道了。”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是校长告诉你的吗？
还是王明？”
崔老师有些惊讶。
我没有隐瞒。
“嗯，是校长。
他告诉我那些孩子与那位前来支教的沈春娇老师一起死于三年前。
牛家沟春日祭山神时的那场。
山洪...”
“呵呵呵...
山洪...”
崔老师一反常态，脸上露出少有的悲凄神情。
他冷笑。
我能感觉到，此时他接下来说的话一定很重要。
吸取上次的经验。
在他继续开口之前我赶紧起身。
反锁上了宿舍的门，拉上窗帘。
还熄了灯。
从箱底翻出半根白蜡烛点燃照亮。
“崔老师，你继续说吧。
现在安全了。”
崔老师放下了茶碗，揉了揉眼睛，缓缓开口。
“三年前。
其实在那场山洪来临前。
沈春娇和那些孩子实际上就已经死了。
我始终怀疑，害她们的人，可能和三年前来村子里施工的那伙开发商有关...”
三年前。
牛家沟的村部从城里联系了一伙开发商，打算要在大山脚下修一座旅游山庄。
想要搞旅游，来带动村子里的经济。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
可坏就坏在，办事儿的人。
那天开发商的大老板开着车来村里做最后的施工考察。
他们要施工的那处地点就在这所学校后山的山脚下。
那天，村委会的人，开发商项目部的人，以及那位大老板带来的保镖。
一排车队几十个人，前呼后拥。
村长村主任们一路赔笑。
只等着将那位大老板伺候满意，在最后的施工合同上签字了。
一群人陪着大老板在山脚下考察了一大圈儿。
大老板很是满意。
签完合同后。
喝酒，烤全羊，户外KTV，一群人群魔乱舞般的又唱又跳...
可当天下午，仅有百米一墙之隔的学校里，学生们正在进行期末考试...
这群人搞出的动静实在扰民，影响到了学生考试。
老师们找到校长，可圆滑事故的校长也不愿意出这个头得罪这帮人。
当时新来的支教老师沈春娇可不吃这一套。
她年轻气盛，是大城市来的，又不是这牛家沟本地人，因此不怕得罪这帮人。
于是那天沈春娇和在他男友王阳的陪同下一同前去找那伙人理论。
当时看结果是好的，那伙人撤了，停止了活动。
可这一闹那个开发商大老板顿觉没了面子，扫了兴，原本已经签了的合同他若是想赖帐违约那也就只是一纸空文。
那个开发商大老板非要沈春娇单独去找他，给他道歉。
私底下传，当时那个老板还提了一些很过分的要求。
村里委会无奈，通过校长，甚至通过王阳给沈春娇施压，找沈春娇谈话。
想要沈春娇妥协。
沈春娇很失望，尤其是对他的男友王阳。
沈春娇不妥协，后来牛家沟村里的一些破落户纠集在一起三天两头就来学校找沈春娇闹一场...
尽管这样沈娇依旧没有妥协。
再后来的某一天。
也就是在每年牛家沟村上山祭山神活动的前一天。
那天下午，沈春娇老师带着五名女学生莫名其妙地离开学校上了山。
而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当时，崔老师那天见到过沈春娇。
那天沈春娇的状态十分反常，就好像中了某种邪术，木讷的。
叫她也不理人。
再然后，沈春娇和那五名女学生失踪的第二天。
山神祭典开始时，就赶上了那场奇怪的山洪。
山洪过后，那五名小女孩的尸体被发现在洪水冲垮的山神庙废墟中。
沈春娇老师则一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再然后，村里就有了谣言。
说是沈春娇是个不详的外乡人，引得山神爷发怒，才降下山洪。
还间接害死了那五个孩子。
其实...
那场山洪根本就不是自然灾害！
当时崔老师始终对这件事抱有怀疑。
他当时一个人偷偷去那座洪水爆发的山顶调查过。
惊讶的发现那座在深山中屹立几十年的水库大坝。
竟然有被人为爆破过的痕迹！
而这件事从始至终...他们学校的校长都装聋作哑！
直至悲剧发生...
也不知那校长在这件事中前前后后究竟在扮演着怎样的一个角色。
崔老师只是个乡村教师，自知斗不过那帮人。
这件事，就像一根刺。
埋在表面乐观的崔老师心里三年。
直至今天...
他同我和四元，再次把心里这根刺...
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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