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舟手里的黄鳝吓了和尚一跳。
主任和妻子对视一眼，一圈人凑到一起去，都有些惊讶。
“哪里来的这玩意儿？”
“冻在第一层冰块里的。”沈无舟简单地说，“我一早就注意到了。”
外科医生抬眼看了看规则，紧张地摸了摸头发。
“这是误导。”她拿过黄鳝，仔细打量着。
黄鳝死得很透，软而滑的身体释放出一阵腥臭味道。
“死掉的生物，不能算在动物的范畴。规则有错漏。”
至此，一切的痕迹和老太婆说的那些话，和沈无舟的推理，都完全地对应上了。
林识渺飞快地抬头看一眼肉排的方向，挪到了一个更隐秘的位置，拿出手机打开。
从肉排的视角看这个位置，林识渺的身影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点进肉排的直播间，皱着眉头看了两秒钟，然后向沈无舟展示直播弹幕。
直播画面里，几个人的身影清晰可见。
弹幕的速度不算快，但每一条都挺干货。
“船手上的黄鳝，对应的应该就是楼层特征了。黄鳝，应该就是规则指向的动物吧。”
“哈哈，这么一看规则果然有点意思哈。”
“可惜死动物不能算动物，休想骗着我。肉排，我建议你还是快点开始行动吧。”
“别忘了，船审问过老太婆。他知道的信息很可能不比我们少。”
沈无舟抬头和其他人对了一下眼神，继续往下看弹幕。
弹幕里的能人真的不少，沈无舟借助【幻视】推理出来的东西，他们也都各显神通，用别的思维方式得出了答案。
只是连着十几条刷过去，弹幕里并没有人推出“第五层才是真正的出口”的结论。
他们看不见那根直通最下方的黑色排水管，清一色地以为这只是个杀戮和推理的游戏。
沈无舟还是比他们多走了一步。
“我在找这个养老院，已经快到了。”
有一条弹幕引起了沈无舟的注意。
“主播，你先想办法试探出船的态度，看看那边真实的进度如何。”
“试试看。你如果能坑死船，你也名声大噪了。”
主任的眉毛皱紧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很轻声地问，“为什么要坑死你？”
沈无舟摇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既然对面想要知道他们的进度，那他们干脆演一出假戏。
“就当我们真的没有解出来好了。”沈无舟说，“骗骗他们。”
“听我的，我们这样……”
肉排那边，剩下的三个人同样也面面相觑。
年轻女孩的脸色有些煞白，她抬头看了看沈无舟那边的情况，明显瑟缩了。
“这要怎么问？打着交流的名号，他们也不会说实话啊？”
几乎是话音刚落，沈无舟那边就传来一阵骚动！
肉排抬起头来，手里紧紧捏着手机。
对面，船那帮人似乎因为某件事爆发了一些冲突。
那个实习医生像是抽了风，拉着那个小男孩，一副和船据理力争的样子。
精神科主任和那个女人在拉架，还有一个充当背景板，根本不参与。
这是怎么了？
肉排急忙又举起手机，给大佬们直播这场闹剧。
说不准，他们能分析出来什么！
沈无舟背对着镜头，实习医生的脸倒是看得很清楚。
一开始，他们的声音不算大，只能模模糊糊地听见一些。
但是事态很快有些不可控制了。
实习医生的声音越来越大，肉排这边的四个人能听清了。
“船，我说了，我不可能判断错。”
“那个老太婆没有撒谎，她说的是真的，你怎么就不信呢？”
沈无舟的声音还算冷静，所以有些小。
肉排和队友们交换着眼神，很默契地保持着安静。
肉排攥着手机，甚至屏住了呼吸！
天赐良机。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他们刚刚才在商量，要怎么试探出沈无舟那边的情况。
这不就来了吗？
甚至都不用他们试探，对面就吵起来了！
“你先冷静。”
沈无舟的声音也冷冷的，但是肉排能听得清楚。
他的精神高度集中，生怕错过了什么。
“那个老太婆可能在撒谎。”
沈无舟在分析，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感情。
“她恨我们，我们强行把她带下来的。她也一样恨对面。”
沈无舟面无表情地扯谎，确保肉排可以听见他在说什么。
“她都要死了，但是她本来可以活的。”
“你觉得一个冤死的人，嘴里有什么实话？”
肉排抬起头，和其他人面面相觑。
别说。
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她就是要我们跟她一起死，所以临终前给了所有人错误信息！”
“医生，你凭什么觉得老太太临终前喊那一声，只是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自相残杀的，不是吗？”
直播画面中，林识渺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看。
“我都跟你说了，我可以根据她表情判断她有没有在撒谎。”
“你这人怎么这样？”
沈无舟拎了拎手上的黄鳝：“响油鳝糊。虽然死掉的动物不是动物，但是最下面的水里有同样的。”
“这是我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林识渺痛苦地揪住了头发。
“船，你听我说。你赢了太多场游戏，已经飘了——”
沈无舟反唇相讥。
“你的微表情分析不会是上一场游戏才学的吧？”
这些话和主任好言相劝的句子夹杂在一块儿，肉排费了些力气才听清。
他有些懵，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弹幕。
这两人吵架，虽然只字未提给他的那五张【门票】图案的解析。
但是，话里话外，他怎么听怎么都是没有解出来票意的意思。
这可能吗？
这……真的吗？
“勉强听清了，哇塞，船真的假的？”
“我也听了，感觉他就没有理解【门票】的含义。而且他是认定老太婆在撒谎，哈哈哈。”
“家人们，别笑，真的有可能不理解的。我没有像那位老兄那样学过符号学，我看着就真的一脸懵。”
“这么说确实，我一开始也懵逼。那个O是一个正圆，我真的都没有往英文字母的方向去想。”
“心理学博士告诉你们，实习医生的表情很真。至少我挑不出来刺。”
“虽然看不见船的表情，但是他的语气我很熟，听起来也没有在说假话。”
肉排看到这里，一颗心跳得有些快。
心理学博士都这么说的话……
他抬头看了看实习医生，心里涌上一阵喜悦。
沈无舟确实没有解出来牌意，那么一切，就很好理解了！
他不知道这些牌代表的是人，所以他只能先解自己原本的那几张牌。
恰好这几张的迷惑性又很强，所以，船这把就直接栽了！
肉排和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
身材有些矮小的男人颇为急切地看了看弹幕。
“排哥，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不用还牌了？”
他瞥过沈无舟的方向，手有些抖，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发抖的。
“还是说，我们再问问大佬们，怎么样更谨慎地行事？”
“或者还有。”年轻女孩凑过来，声音被冻得发抖。
“排哥，事情到这个份上，我们也可以一不做二不休。”
“如果船可能会死，为什么不再想个办法，在第五层或者第四层拿到他的枪？”
“最后一层，我们只能活五个人。”
肉排扭头看了她一眼，年轻女孩喘息着，眼神看上去野心勃勃。
的确。
枪是好东西。
尤其是沈无舟的那把枪，那是游戏里“一击必中，击中必死”的道具。
如果拿到的话，就算里面装的是普通的子弹，也应该比一般的枪械要好用得多吧？
肉排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他低下头，新的一条弹幕将他的理智拽了回来。
“主播，你先别急。还有三分钟，你们就落到下一层。”
在他们对面，沈无舟和林识渺似乎在主任的“劝解”下短暂地和好了。
两人似乎还在争论什么，只是声音已经恢复了原本稍轻的音量，听不清了。
在肉排没有办法看到的地方，沈无舟正低头看着屏幕上的弹幕。
“对对，先别眼馋那把枪，先把牌保留在手上。”
肉排居然还在肖想他的枪？
“船现在应该还没解出来。但是你也得装一装。”
“是的，船毕竟是通关几轮游戏了，还是聪明。建议你装作这牌的确很难解的样子，过去再置换一次。”
“你去试探一下态度，就说他们那里15张【门票】，你就看了五张。”
“然后，你问问，能不能再换五张不一样的，继续看。”
“哈哈，这个办法好，你还可以试探一下船的态度。”
“从他对【门票】的态度，再判断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弹幕的态度，肉排对这些大佬们应该是言听计从。
林识渺动作隐秘地将手机收好，几个人碰了碰眼神。
——还得演一演！
沈无舟扭头看了一眼倒计时，时间只剩下一分钟了。
冰层再次变得滑润而脆弱，几人站的地方已经有些开裂。
而在角落的位置，原本冻在冰层里的动物露出了大半个身体，显然也已经没有了生机。
下一层暂时还不用杀戮，他会从善如流地装一装的。
弹幕里说的他对【门票】的态度，最直观的理解，就是他想不想把肉排的这四张换回去而已。
如果他不换回去，在直播间的观众们看来，他就是以错为对。
如果他换回去，恐怕那些人就会有点危机感了。
十秒钟！
沈无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黑色水管。
随着最后一捧冰水流下，他们脚下的托盘再次突兀地消失了。
尸体、人和死掉的动物一同往下砸，而这一次，冰面明显没有那么厚实了。
沈无舟双手抱头，落地的瞬间，他听到了冰层不堪重负地响了一声。
伴随着尖锐的“滴”声，冰面中央，再次出现了猩红色的规则投影和新的八分钟倒计时。
沈无舟动作迅速地扶着墙面站起来。
他们的位置又往下降了两米左右，气温越发低了。
而这一次，他的【幻视】终于能看清楚第五层往下的情况。
第六层的冰面上方，叠着一层厚厚的水的幻影。
在冰水的浸泡下，冰层已经比最开始薄了不少，像是一层薄薄的玻璃。
可能是因为边缘融化的原因，这块儿薄薄的“玻璃”幻影正缓缓地向下滑动着。
沈无舟眯起眼睛。
他和最下方水域的直线距离缩短了四米。
现在，【幻视】之下的水面不再是完全的漆黑。
漆黑之下，几道颜色更深的巨影游动着，让沈无舟想到伪人们蠕动的胃囊。
果然。
水里饲养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黄鳝或者牛蛙！
沈无舟收回目光。
不远处，肉排小心翼翼地踏过冰层。
他的手紧张地颤抖着，脸上摆着一副很不自然的谄媚神情。
船手上有枪。
虽然他有把握也有办法，但是还得要谨慎为上。
省得对面不爽，一枪崩了自己！
想到这里，肉排在距离沈无舟不远处停下了脚步。
他颤巍巍地露出一个笑容，将那五张【门票】摊开在双手上，展示给沈无舟看。
“船，我来换回【门票】。”
肉排表明了自己的目的，而对面的沈无舟却皱起了眉头。
“行。”
沈无舟的语气有一丝微妙的不爽。
“这样吧，就按最开始的规则来。下一层，你再把这些票还回来。”
肉排听出了沈无舟语气里的情绪，心中一喜。
船不爽，船不想换票。
这可不就是意味着，他以为那些写着菜名的【门票】可以打开出口吗？
这样的话，一切好商量。
他正要答应，却见一旁的实习医生用力戳了一下沈无舟的胳膊。
“下一层不用换回来了。”
林识渺故意唱了个反调。
“你直接拿走——”
“这怎么好意思？”肉排连忙说。
他看看沈无舟的脸色，发现沈无舟不爽地板着脸以后，放下心来。
好好好。
这一组里面，船有枪，船说了算。
看起来，船还是不怎么想换牌。
肉排心里一松，脸上笑得更灿烂了。
“那个，大、大佬。我、我有一件事，想跟您商量下。”
他将那五张牌摊开。
“您这些牌，太复杂了，我们没有解出来。”
“您看，您能不能宽限一下我们换票的时间？”
“我、我能不能再看看你们这里的另外五张牌？”
肉排说完三句话，小心地观察着船的脸色。
见对方表情有所缓和，他便放心地说出了第四句。
“您放心，我们这个四张【门票】还是一样放在您这里。”
“下一层，我们再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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