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名叫玉章,她的丈夫在一年前因腿脚不便,给刀勐行礼时慢了一步就被抓走杀了。
还要求玉章出六十两银子作为“垫刀银”。
如今,刀勐之子刀嘎想要强抢玉章的女儿。
入赘的女婿不愿意,又被刀家押走处决了,并且再次要求玉章掏出六十两的银子做“垫刀银”。
(傣族是婚俗是男嫁女娶,成婚前,男子要来女子家干三年活,才可以嫁过来。
女人会做农活养活自己的丈夫,所以入赘的女婿很常见。)
丈夫被杀死,女儿自杀了,女婿也死了。
玉章也根本交不起高额的银子,她走投无路了,听说大清的阿哥要来,就来拦路哭诉。
“垫刀银?被处决的犯人家属还要交银子?杀了人家还要人家给钱,怎么?被杀头还要交磨刀费吗?”
弘时简直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么离谱的事情实在闻所未闻!
刀勐立刻解释道:“这是本地旧制了,目的是让犯人家庭记住自己犯过的错,日后不可再犯啊,整个云南都是这样的啊。”
“那她丈夫和女婿是怎么回事?他们犯了哪条法,你要将他们杀头?”
弘昭蹙眉问道,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背后的牵连。
显然这个刀勐在当地做土皇帝,随意欺压百姓,增收赋税,而这又是旧制,是土司揽财的手段。
若他们因此事办了刀勐,相当于挑衅整个云南土司的利益。
各土司自然不想放弃“垫刀银”这个捞钱大计,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他们若因此不满,生出反叛之心,此时又要和安南交涉,说不定会有怒极的叛国贼通风报信,还真是麻烦事。
弘昭的视线在各官员身上扫过,注意到了云南巡抚杨名时的兴奋。
这人是出了名的厌恶贪腐,显然是希望他们四个能当枪头,挫一挫土司风气。
弘昭的视线移回来恰巧对上弘历沉静的双眼,两人心有灵犀,立刻知道了对方的想法。
弘历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此时不宜大改云南。
皇阿玛一直想要改土归流,就是因为土司世袭且在当地多有暴政,割据势力,土民们被压迫得难以喘息。
想要将世袭的土司改成流动的官员,削弱土官割据势力,增强中央集权,实现大一统。
但这可不是简单的事,在湖南时他们得了特许,可以先斩后奏。
那是因为湖南多是流官,他们无法养军队,而土司们是有军权的,手底下有大量土兵。
虽然现在他们手上有两万军队,收拾车里宣慰司是轻而易举,但整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还容易引起其他土司恐慌,这个时候又是与安南关系紧张的时候,不宜大动干戈。
边界不宁,就是皇阿玛也要发愁的。
刀勐听到五阿哥问话,一脸老实本分地说:
“他丈夫并非是因不行礼被杀,而是因为他偷盗臣的腰带才被杀。”
你听听这合理吗?人家能大庭广众之下扒你腰带吗?
“她女儿是贪图我儿子的富贵,要抛弃自己的丈夫,被恼羞成怒的女婿给杀了,我们这才将女婿砍头。”
杨名时当即把他的话翻译给民众们听。
玉章疯狂摇头,嘴里不断哭嚎着傣语,两岸百姓也纷纷指指点点。
一直被压迫的百姓何止玉章一个,几乎除了当地繁盛的家族,所有普通百姓都是刀家眼中的“纳税人”,杀个“犯人”,顺便收钱。
人群喧闹了起来,控诉着刀勐的无耻,推搡起官兵,大有一种想要冲出来揍他的架势。
弘历心头一转,觉得眼下的情况很奇怪。
这群土民似乎过于大胆了,长期被欺压的人不怕他们走后被刀家报复吗?
而且他们怎么确定阿哥们一定会管?
怎么会一两句话就突然一窝蜂地情绪激昂了。
这不对劲。
杨名时的声音被掩盖,甚至还被扔了石头。
刀勐怒不可遏,大幅度地挥着手臂让官兵把他们都关起来。
街道吵闹不堪,甚至连侍卫高呼的肃静也听不到了。
大象被百姓挤兑的不断靠拢,隐隐有被包围之势,它们焦躁不安的跺着脚,仰起长鼻,发出啸鸣。
弘昭只觉得耳边全是嗡嗡的小蜜蜂。
突然间,他察觉到了杀气,眸色一凝,来不及警告弘历他们。
弘昭快速从象辇中翻身出来,轻轻一跃踩在了象背上,顺便扯下大象长方形的彩色挂毯和红绸。
众人只见,一个容貌昳丽的少年一手甩动着挂毯,一手挥舞着红绸。
宛若凌波微步般,脚尖在各个象背上疾速旋转跳跃,美得让人们屏住呼吸。
华丽的挂毯如同神王遗落的宝衣,飞扬的红绸似天边落下的朝霞,旋转在少年身侧,让喧哗的民众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就这么傻乎乎看着象背上艳绝千代的神秘“舞者”。
而弘昭实则是在拦截打落突然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
他抢过赶象人的鞭子截获了最后几根利箭。
反手将他们扔向两边的吊脚楼,几个射暗箭的人嗷的一声从楼上跌落。
直到失去动力的箭矢哗啦啦落在地上,众人的大脑纷纷一懵:
啊???原来不是天神跳舞吗??
几乎是下一秒,人群中冲出许多打扮不起眼的人,掏出藏匿的匕首,冲向阿哥们的辇轿。
电光火石之间,弘昭撕烂腰间的孔雀羽扇,旋身一甩,如天女散花般将扇骨投向四周。
同时勾脚挑起刀勐身上挂着的的象脚鼓拿到手上,往漏网之鱼头上砸去,像敲地鼠一样,一敲一个准儿。
持刀大汉握刀的手腕瞬间被这细脆的孔雀羽毛贯穿,发出痛苦的大叫。
几个继续往前冲的歹徒则是猛然头顶被砸了一下,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有刺客!护驾!”护卫们这才彻底反应了过来,纷纷握着刀刃紧紧靠在轿辇四周,将剩余歹徒们一一压制。
弘昭扔掉手里的鼓:……
人都干翻了,你们想起来护驾了,到底谁保护谁啊,都是卧底!
“五弟/五哥,你没事吧!”弘时弘历弘昼也从辇轿里钻出来,抽出佩刀。
而周围的百姓彻底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失声尖叫起来,乱成一锅粥地想要逃跑。
象群彻底被尖叫声惊吓到,眼看着就要撒开蹄子朝人群中横冲直撞。
“安静!”
弘昭立刻伸手勒住象队里排在最前面的那头大象。
几乎如同勒马那样将它拽得抬起前蹄,仰起长鼻,嘶鸣一声。
弘昭以前也没拽过大象,以为这玩意儿力气大得很,便多使了几分力。
结果被这一幕惊呆的百姓们还没有从有人能徒手勒停大象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到砰地一声巨响。
最后就见那黄衣少年一个后空翻跳到另一头象背上,宽阔的背肌如蛰伏的巨兽,紧致的腰身被黑色腰带抱住。
他利落地站了起来,面色平淡,锐意未褪的丹凤眼如雷刃般俯视着大地。
而他的面前是倒地的大象和鸦雀无声的混乱街道。
众人都看傻眼里,脑海里像被一群大象拱过一般凌乱,最后,凝出一句整齐划一的答案:
他居然把一头大象拽翻了。
那可是五吨,一万斤啊……
我嘞个勇士啊。
大清的阿哥都是这样的吗?
此刻的大象四脚朝天那么一躺,倒是成功把后面的象群挡住了。
但所有人还维持着尖叫的表情,却没有一人的喉咙能发出声音:
“……”
世界像是突然被施了“时间静止”的法术一样,变得无比安静。
刺客:也没人告诉他们,有人能单手拽翻大象啊。
傣族百姓:……妈妈,我看见大象后空翻了,这个猫哆哩(年轻小伙)能到我家当女婿吗?我割胶养他。
弘时:五弟好俊!
弘历:……我弟手没拽疼吧
弘昼:知道五哥力气大,没想到这么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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