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啊！我的天啊！我的天啊！”
卡车疾驰上路，按照陈点子指的方向飞驰。居岱紧紧握着方向盘，牢牢盯着前方，不时看后视镜有无追兵，嘴里压根就停不下劫后余生的念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嘴里就吐出好几十个“我的天啊”。
“歌姐！你下次能不能跟我先提前商量一下！我还真的以为你摔倒了！我血都落到脚底板了！就差昏倒在那儿了！”
居岱顺着陈点子的指，狠打一把方向盘，转进一旁的小巷。
李轻歌抓紧扶手，才没让自己甩出去，骂了一声居岱，“开车能不能小心点儿！后头有人追吗？！”
后视镜里的路上，明明没有追车。
“小心驶得万年船啊！万一呢！”居岱说着，又在陈点子的示意下，转进另一个路口。
“咱们去哪儿？还是先去医院看看您老人家的腿吧？！”李轻歌心惊胆战，看挨着她坐的陈点子裤腿上的血，都蹭到她裤子侧边。
要不是居岱的卡车副驾是双人位，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把陈点子抢出来。
“哼哼。”陈点子忍疼轻笑了两声，“一点小伤，不碍事。”
李轻歌惊愕，“腿都断了，能叫小伤？！还是先去医院——”
“你刚刚不是一副很猛的样子么？怎么现在见了这么点点血，就怕了？”陈点子又给居岱指了个方向，才凉凉看向李轻歌。
李轻歌语塞了一下，这会儿心头才砰砰狂跳，跳得像按不住的慌乱兔子，要从她胸口蹦出去。
“什么很猛？！我可是为了救你啊！你不知道我有多怕！”
李轻歌抱着自己搓了搓手臂，连打两个寒战。
居岱说她没提前商量，实则她也想不到能有这么一个天时地利的机会。那一瞬间，那些计划，和实施的动作，全是福至心灵，一蹴而就，趁机而行。
她现在想起来她那么用力地把碎裂的茶杯盖的尖尖，抵进陈初六的颈侧。她甚至能触到陈初六满是泥土臭味的皮肤，那粗糙的厚皮之下是狂乱跳动的脉搏。
可她比陈初六更紧张！
天知道她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强压着心头的紧张，才比陈初六看起来更镇定，才能挟制着陈初六站起来，才能冷声吩咐居岱背起受伤的陈点子，在那么多马仔不甘又不敢上前的包围下，撤上卡车，一脚踹开陈初六，再玩命驱车狂奔。
“还好还好，我都怕你家的茶具摔不碎，要不我还真没有趁手的凶器——不是，工具。”李轻歌拍着胸口，安抚自己。
陈点子的声音也很凉，“那套茶具是明初巨匠所制，有市无价。”
李轻歌：？！！
“点子爷，您该不会还想让我赔吧？！我摔碎它可是为了救你啊！我可是救了你啊！”
李轻歌有东郭先生的憋屈感。
陈点子瞥了李轻歌一眼，又给居岱指了个方向。
居岱“诶？”了一声。
不光居岱，李轻歌看着前方越靠越近的流光溢彩的招牌，也觉得不对劲起来。
“不是！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李轻歌惊呼。
绕来绕去半小时，没出古贸市场就算了，怎么还绕回陈点子楼下了？！
“居岱可打不过他们这么多人的啊！”李轻歌疾呼。
居岱放慢了车速，啐她：“你这会儿知道我一个人打不过这么多人了？！之前干嘛去了？！”
陈点子稳声吩咐，“没事，过去。你们麻叔在那儿，人应该已经被收拾妥当了。”
李轻歌定睛看去。
微佝偻的麻叔果然站在街边，抬起手冲着他们扬了一扬。
而店铺门口的人比之前更多了好几倍，有站有蹲的，蹲着的都双手抱头，搞得跟抓捕现场一样。
居岱这才加快了速度，把车稳妥停在麻叔面前。
李轻歌打开车门跳下车，对上麻叔那双三角眼，总觉得阴森森的眼里满是责备。李轻歌把视线飘忽开，抿紧唇不敢出声。
有人把陈点子接下来，陈点子指名要居岱背。居岱只好任劳任怨地把人背起来。
“陈初六呢？”
陈点子问麻叔。
麻叔言简意赅：“跑了，在追。”
陈点子就看向了李轻歌，笑着摇头叹气，“真是时也命也。”
李轻歌心里头咯噔一下，想又是这句话。
“你别瞪她了，”陈点子又和瞪着李轻歌的麻叔说，“要不是她进来把我抢出去，你们也没机会的不是吗？”
李轻歌看看麻叔，又看看被控制了的陈初六的马仔们，恍然大悟：“原来麻叔你们就在附近啊？”
麻叔没好气，“只是凑巧，赶上了。”
很快又有一个和郑建安一个气质风格的人走过来，问陈点子需不需要去医院，又说：“今晚抓到的只是陈初六手底下的喽啰，怕是从他们嘴里挖不出什么料来。”
陈点子没接茬，只说：“你们上头打算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遵纪守法，需要我配合的，我全力配合。只是我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你们档案里不合适，今晚的报告还请黄队长斟酌好用词。”
那人意味深长看了陈点子一眼，视线又扫过李轻歌，点头应答了一声。便转身招呼人，把陈初六那些来不及逃的马仔拷起来。
“你，跟我上楼。”
陈点子指了指李轻歌。
李轻歌说了声“好”，走了没两步，察觉身后警灯闪烁。转头看去，麻叔和几个人正配合，把陈初六的马仔们推上警车。
感觉到李轻歌回头，麻叔还指了指手腕，打了一个手势，是等她一个小时的意思。
李轻歌点点头，赶紧追上背着陈点子的居岱。
她先前来过的地方，这会儿已经是一片狼藉。之前见过的老光头被几个人押在陈点子的躺椅旁，跪着，见陈点子回来，他神色激动得很，涕泪涟涟，又说不出话，只大嘴巴扇着自己。
陈点子被居岱放在了之前那张躺椅上，短短两个小时而已，李轻歌就觉得他好像又往下陷了些，更瘦了。
有人给陈点子简单包扎了一下，李轻歌咋舌看着陈点子被敲得粉碎的双膝，那血肉模糊得惨不忍睹，连她都感觉到了疼痛，也不知道陈点子这样的年纪，当时是怎么忍的。
“真是无法无天！”李轻歌啐了一句，啐的是陈初六，“点子爷，要不还是先上医院瞧瞧吧？”
陈点子摆手，屏退了所有人，只单独留下了李轻歌、居岱和那老光头。但又要居岱守到楼梯口去。
楼梯口那儿有个玻璃门，李轻歌先前没注意到。
门一拉，陈点子才出声：“那门隔音，他就算贴上去也听不到。”
李轻歌茫然“哦哦”了两声。
陈点子示意那鼻青脸肿的老光头，老光头把之前拿过的一个画卷拿过来，放到了李轻歌的手上。
“你不是想要知道程素年的事吗？”陈点子示意李轻歌打开画卷，“你先看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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