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更换手术室的过程，风险极大，例如从普通手术室，换到介入手术室，病人随时都可能倒在半路上，医生们都是提心吊胆。
噗呲……
气密门踩开，病人咳咳两口血，却还是安然抬上了手术台。
“老张，交给你了。”王主治擦一把冷汗，心有余悸的道。
“玛德，老子被你坑死了。”张烈示意麻醉接手，边做术前筹备，边小声嘀咕道。
噗呲……
正说话间，气密门再度踩开，叶封穿着绿色洗手服，面色严正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赵鹏。
张烈抬起视线，扫了叶封一眼，微微皱眉，不知为什么，叶封的进来，莫名让他多了一丝压力。
这种感觉很奇怪，很不舒服，就像当年他第一次做手术时，被带教老师审视一般，如芒在背。
“我理他做什么？”张烈摇摇头，驱散心中可笑的念头，将目光聚焦在病人身上。
“麻醉好了。”麻醉医生盖上喉罩，麻翻患者，完成插管后，大声道。
“手术刀。”
张烈定了定神，伸手接过手术刀，在腹部拉出一条血线。
他下刀很慎重，依次划开皮肤、脂肪、皮下组织、腹膜层。
“果然是脓腔胃瘘了。”王主治往手术台前凑了凑，伸长脖子，惊呼道。
张烈脸色微变，余光不留痕迹的斜了叶封一眼，没想到，居然被那小子猜中了。
到现在为止，他还认为叶封是瞎蒙的，纯属运气。
“抽吸。”
张烈示意一助抽吸积血。
定了定神，划开胆总管。
“蛔虫，果然是蛔虫。”一助惊呼一声，被张烈狠狠瞪了一眼。
事实上，不用他叫，在场的人，全都看的一清二楚。
“果然是蛔虫啊。”
“那么多，胆总管里面塞满了。”
“肝总管远端都有。”
“好多蛔虫。”
“还是死的，颜色都不是白色的，而是紫黑色的，看来死了有一阵了。”
“难怪患者咯血，连左右肝管都是，血顺着胃瘘流进了消化道。”
众人脸色大变。
手术室内，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农村，蛔虫症并不少见，一般给整个胆囊坏死，可到这种大咯血的，还真不多见。
张烈握着手术刀，望着那堆扭曲在一起的蛔虫，目光呆滞，满脸不可思议。
还真是蛔虫症！
居然又让他猜对了。
张烈脸色有些难看，想到先前自己说的话，脸上火辣辣的烫。
此刻，他也没心情说话，丢掉手术刀，示意一助协助，小心翼翼道开始清理蛔虫。
蛔虫的确很可恶。
因为，它喜欢乱窜。
尤其是胆道蛔虫，很容易引起胆总管坏死。
一股胃酸泛起，张烈吞了两口唾沫，强忍着心头的恶心，一根一根的，小心翼翼的将那些死翘翘的蛔虫从管内拉出来。
“胆汁流出来了。”
一助欣喜道，左右肝管清理完，清亮的胆汁缓缓流出。
张烈吐出一口浊气，心态也放松些许，开始清除脓腔坏死组织。
到了这一步，不仅张烈，包括王主治的表情都放松很多，在众人看来，止住血，又清除病灶，剩下的就是扫尾工作了。
可叶封却眉头紧锁，不知为什么，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冥思苦想后，叶封似乎想到什么，骤然提醒道：“张医生，脓腔壁需要留意出血。”
当着众人面，这话让张烈心里很不舒服，不过，张烈没说什么，只是冷着脸，继续埋头按照自己的思路清理。
就在这时。
噗呲……
一道高压血柱，从脓腔某处喷出，如激射的利箭，渍了张烈一脸。
血箭去势未减，直冲天花板。
极其壮观。
满脸鲜血的张烈，整个人都懵逼了。
急诊科的赵鹏，更是看的目瞪口呆，嘴里喃喃道：
“卧槽，太刺激了吧……”
张烈伸出食指，终于暂时压迫止住了出血。
“快，快通知主任。”
堵住出血后，张烈从惊恐中，渐渐冷静少许，开始思考，现在的他，只能压迫止血，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头绪，也不知如何处理后续，几乎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呼叫援兵。
乡卫生院，有三名副高以上的大佬。
其中，普外的李主任，就是副高职称，只不过，他年纪大了，马上60岁，心也花了，自己开了一个私人诊所，心思都花在那上面，医院的事，反而大部分交给张烈打理。
“张医生，李主任请病假了。”一助同情的看着张烈，小声道。
说是请病假，其实卫生院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个时候，就甭指望他了。
不像某些刀霸主任。
李主任是属于那种“三不”主任。
出了事，院长找他，翻来覆去就是那三句话：
“我不在，我不知道，别找我！”
渐渐的，众人习以为常，也懒的找他，而张烈也乐意，毕竟，普外的手术机会本来就不多，谁也不愿意被分一杯羹。
可眼下，张烈后悔了。
没有老大，意味着出问题没人罩，黑锅也没人帮扛。
就在他心急如焚时，一道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让我来吧。”
众人神情一滞，纷纷侧目望去，不知何时，叶封走到手术台前，冷静的看了看出血口，随即，退后两步，冲护士道：“帮我穿衣。”
护士愣了一下，旋即醒悟过来，忙不迭拿起一套手术服，快速帮叶封穿上。
眼看叶封平静的穿着手术服，张烈目光很复杂。
遇到这种情况。
众人都是避之不及，没有十足的把握，谁都不会惹上一个烫手山芋。
毕竟，病人若真是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纵然没有责任，光是写报告，都你写的你头发掉一把。
而叶封不计前嫌，毅然出手救台，想起之前自己的态度，张烈心头五味杂陈，充斥着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感激、内疚，还有深深的歉意。
“张医生，接下来怎么办？”张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期盼的问道。
“你先按住出血点，我来缝合止血。”叶封穿好手术服，晃了晃脖子，淡然自若道。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强大的自信，让张烈紧张的心情，瞬间放松下来。
“持针器。”
“8—0缝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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