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我，我在做手术了。”费青心情舒畅道，“齐主任，都快一年没见面了，我记得上次咱们见面还是在省会论坛上嘛，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
“这个嘛……一言难尽。”
“说。”
“那个……我们这遇到一个棘手的患者，25岁男子，晚上送到我们医院，据说是装修从房梁上摔下来，肝破裂。你知道的，县医院条件有限，我们开腹一看，实在搞不了，只能填塞止血，但是控制不住，我们是没辙了，现在就指望你们了。”
“失血多少？”费青没戴高帽子。
“已经……失血9000毫升了。”电话那头，齐主任的声音很虚。
嘶……
手术室内，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眼镜、眼珠子、尖下巴掉了一地。
我滴娘啊！
正常人体内，才5000毫升的血。
9000毫升，几乎是将病人体内的血换了两次。
这货居然舔着脸，好意思往这送？
像这种病人，麻醉科是提心吊胆的，不对，应该说想骂娘。
“没把握就早点关腹嘛，都折腾到失血9000毫升，才掂量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有医生不屑一顾。
费青绷着脸，没有评论。
费主任是有原则，有节操的。
与其背后说人浪费精力，不如当面将成吨的唾沫喷在对方脸上，岂不快哉。
“叶封，尽快收尾，待会你也参加。”费青说着，又转身冲向学前道：“去问一下，肝胆外科那边，三线的手术有没有结束，实在不行，就你上。”
“哦。”向学前还能说什么，只有弱弱的点头。
若是有选择，没有医生愿意接失血9000毫升的危重患者。
失血9000毫升，不是单纯的补血扩容就行了，失血多意味着休克。
休克……
意味着病人在抗休克的过程中，丧失了绝大部分精气神，换句话说，病人的灵魂半条腿已经踏入鬼门关，哪怕手术做的很漂亮，术后也会因为长时间休克和抢救，导致器官衰竭，脑部坏死，很难挺过ICU那关。
可惜，急诊科是没有选择权的。
他们就是冲锋陷阵的救火队员。
叶封也被临时到来的手术所感染，加快速度，眼花缭乱的操作，晃花了小医生的眼，也令费青的目光变的赞赏且失神。
这就是他期望中的理想团队啊！
“费主任，我这边结束了。”叶封咔嚓剪短缝合线，抛下持针钳，神情振奋道。
“干的漂亮。”费青瞅了一眼切口，给了适度的评价。
“剩下的包扎扫尾，就交给下面人吧。”费青露出老父亲般慈爱和煦的笑容，“你也累了，跟我出去接车，顺便透口气。”
“我们也很累啊！”正包纱布的赵三墩，瞅了瞅主任的背影，就像是老家养的土狗，可怜巴巴指望主人想起它的存在，能赏赐般丢块骨头。
……
十分钟后
叶封和费青离开手术室，来到了一楼急诊大厅。
至于那个病人，将会推入ICU，等待进一步监控。
急诊科能够完成抢救，缝合肝脏，将病人维持稳定的生命体征，安然交给ICU，他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用一句ICU同僚最反感的话来说：“手术很成功，接下来恢复好不好，就看ICU了。”（手动狗头保命。）
“吃饭了吗？”费青看着略显倦意的叶封，关切的问道。
“原本点了宵夜，现在估计早就变冰块了。”叶封有些惋惜道。
“来根士力架。”
费青动了动眉毛，就像是机器猫一样，不知从哪里变出两根士力架，在叶封面前自得的晃了晃。
叶封虽然困惑，却不客气的接过来，撕开包装，三两口就塞入嘴中。
现在都凌晨一点了，别说是士力架，就是一碗白粥，都能喝出鱼翅的感觉。
“记住，一定要有储备粮，就像是男人要有私房钱，部门要有小金库，有备无患啊。否则，像今天这么晚，难道还指望点个肯德基全家桶吗？”费青嚼着士力架，浑身散发着对披着油炸外皮的白羽鸡的鄙视。
叶封“哦”了一声。
噔噔噔……
值班护士跑过来，“病人还有5分钟到，已经安排了绿色通道。”
“肝胆外科那边，三线有空吗？”费青又问。
“那边还在做肝切除，我通知二线的向医生先进去。”
费青撇撇嘴，若是往日，费主任一定掏出手机，就是拖也要从床上拖出一个肝胆外科的副主任。
不过，今天看了叶封的表演后，他对肝胆外科的需求也没太多急迫了。
能来最好，实在没有，正好让自己人上。
嘀污嘀污……
黑幕中，忽闪忽闪的救护车，拉着刺破苍穹的长笛，风驰电掣的冲入大院。
滴溜……
后门掀开，一辆平车滑下来，紧接着钻出几个人，除了院前急救医生，还有屏江县的齐主任。
“费主任，太感谢你了……”老齐拉着费青的手，感动的热泪盈眶。
“不用感谢，准备好血包，还有，我们会全力抢救，但失血9000毫升，你们要有最坏的心理准备。”费青说的很直，言语间还瞥了一眼家属。
“现在已经10000毫升了。”齐主任脸拉的跟苦瓜似的。
费主任挑了挑眉，花了两秒消化噩耗，继续问：“文件手续都办好了吗？怎么没看到家属？”
“文件都签了。”
齐主任擦一把额头的冷汗，道：“病人是独子，一家人都慌了，下到几岁的亲戚，上到八十多的祖奶奶，全族出动，包了一辆中巴车，就在后面。”
“来这么多，管个屁用？”
费青狮子眼一瞪，浓眉倒竖。
“不是血不够吗？，全族人号召来献血。”齐主任讪讪笑道。
“哦，那就好。”费青脖子上倒竖的狮子毛，又自动撸顺了。
“叶封，你先去手术室准备，我来见家属，把文件补一下，顺便做个说明。”费青又恢复了气定神闲。
叶封点头，转身进了大厅。
不一会，一辆破旧的中巴车，垫着快散架的身子，在轰鸣中冲入大院。
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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