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原是贾母派去照顾贾宝玉的,因存了别样心思,主动投靠了王夫人。王夫人便悄悄给她抬了姨娘的月钱,只是因着贾宝玉年纪尚小,此事并未明说。
她自幼服侍老夫人,瞧出老夫人有意无意地显露出,想让贾宝玉与表姑娘林黛玉亲上加亲的意思。
如今心里好奇未来主母是何性子,又听闻今日闹得不愉快,怕林黛玉是个不好相处的。便借着替自家公子道歉的由头,过来瞧瞧。
到了院子外,却被两个婆子拦下。她好一番说明底细,还得等通报后才能进去。
袭人进了院子,却没被领进房里,只见一位面如冠玉的小公子坐在院中,竟比贾宝玉生得还要好看,周身透着一股出尘之气。
林府二等丫鬟桃儿将袭人带到自家少爷面前,就退后几步站在一旁了。
袭人面上微红,上前见礼,笑道:“想来这位便是表少爷了。不知林姑娘可安歇了?”
“我妹妹累了一天,已经歇下了。莫不是外祖母有什么吩咐?” 林祈安明知故问。
袭人忙赔笑回道:“林公子误会了,我是宝二爷房里的丫鬟,想着今儿宝玉闹了些不愉快,怕惊着林姑娘,特来替他瞧瞧。”
因贾宝玉生来带玉,贾母怕他命格贵重难养,便让府里丫鬟婆子都直呼其名宝玉。
见林祈安神色泰然,悠然喝着茶,袭人又道:“你们刚来或许不知,往后说不定还有更出格的事儿呢,只望林姑娘别往心里去。”
果真是那 “贤袭人”,都分了院子住,还大老远跑来彰显她这通房丫鬟的贤德。林祈安想到此处,不禁笑了出来,直看得袭人面颊更红。
“若是来致歉,我们林府可没见过只派一个丫头来的道理。至于往后,我家妹妹身为闺阁女儿,自是不会随意见外男,还望宝二哥也离她远些,姑娘请回吧。” 林祈安说完,便示意桃儿送客,自己转身回房了。
袭人在贾宝玉身边可是头号得脸的人,何曾受过这般冷嘲热讽?只能尴尬地离去。
心里思量,今日没见着林姑娘,可这林公子看着就不好招惹,她不禁为日后的日子担忧起来。
第二日清晨,林祈安在后院练了会儿拳脚,他自小就请了武师傅,如今来了京城,心想等安顿好得好好再寻摸一个了。
洗漱完毕,便等着妹妹起来一同用早饭,老太太心疼宝玉,府里晚辈都是用过早食才去请安的,倒是不影响林黛玉多睡会儿。
墨香榭里一切妥帖,早食是自家惯用的厨娘所做,兄妹二人倒也没有不适应。
府里大小主子的回礼也都一一收到了。林祈安仔细瞅了瞅,荣国府到底家大业大,这一趟倒不算亏。
几个姑娘那边,林黛玉特意交代,深知她们在府里不易,回礼只看心意,送些闺阁女儿的绣品之类便可。言辞自然是恳切又妥帖,三春听了都很感激林黛玉的好意。
饭后,二人一同去给贾母请安。到了荣庆堂,才发现有一对陌生的母女在此。
林祈安这才想起,他们进京的时间线推后了,这次薛家竟比林家来得还早。
可姚书禾的命运已然改变,总不至于又是薛蟠打死了人,前来投奔的吧?
林祈安暂且按下好奇,由王熙凤领着兄妹二人见礼,相互介绍了一番。
薛宝钗果然生得肌骨莹润,容貌丰美,一举一动尽显端庄娴雅,只是那一双如水杏眼,隐隐透着几分精明。
王夫人亲热的拉着薛宝钗的手,对林黛玉说笑道:“林姑娘,我这个外甥女啊,最是体贴周到。待人接物,处处进退得宜,模样生的又好,针织女红也是样样精通,这满府上下姑娘丫鬟没有不夸赞的,往后你们俩定能同姊妹们相处和睦的。”
林祈安心中暗哂,真当自己是不懂事的小孩,王夫人这是在这儿指桑骂槐呢?
贾母听闻,目光在王夫人和薛宝钗身上一转,她岂能不知王夫人的心思?嘴角浮着一抹笑意,说道:“提起姊妹,不是我在姨太太面前奉承,千真万真,就是我们家四个女孩算起,全不如你们家这宝丫头。”
表面上顺着王夫人夸赞了薛宝钗几句,实则话里话外都带着讥讽。
贾府的四个姑娘是谁?那可包含宫里的贾元春呢。
到底是人老成精,话说得极为体面,又打了王夫人的脸。
薛姨妈没什么心眼,只连忙笑说:“老太太您太谦虚了,宝丫头如何能比得了府里的小姐们?就是这表姑娘,我看也是出挑的紧呢。”
薛宝钗何等聪慧,虽明白贾母话中的讥诮,但也只能做出一副大气懂事的姿态,全当没听懂,跟着自己母亲笑着谦虚谢过。
经过王夫人几次明里暗里的透露,薛宝钗已经猜到自己姨妈的心思,知道她不喜贾宝玉和林家表妹亲近,才总是暗示更看好自己。
如今见了贾母对林黛玉的喜爱,瞬间就明白王夫人为何推她出来做筏子。
此时薛宝钗默默打量着林祈安和林黛玉两兄妹,眼中闪过惊艳,心想这二人相貌气度皆是不俗,林姑娘就是看着瘦弱些,可品貌完全不输自己,心底也开始暗自盘算。
林祈安将这些眼神官司看在眼里,他看书时,一直怀疑,能写出‘好风凭借力,扶我上青云’的薛宝钗,怎么可能真心看上仕途上一事无成的贾宝玉呢,不过是囿于家族出身,贾宝玉是她最好的选择罢了。
可原书里,薛宝钗对林黛玉的种种行径,实在让林祈安心生不喜。若此番她还是非要攀附贾府这高枝,林祈安也是真心乐见,百分百会衷心祝愿这对“金玉良缘” 就此锁死。
此时一屋子女眷,林祈安本想请过安就离开的,结果贾宝玉知道林黛玉来请安了,也连忙赶了过来。
他匆忙走入厅内,敷衍的向众人见完礼,便连忙跑到林黛玉身前,面带笑意,和声和气地软言致歉。
薛姨妈和薛宝钗见此,均是一脸莫名,纷纷好奇的缘由。
贾母自是不愿外人看了自家笑话的,面色有些难看,呵斥贾宝玉,道:“你快过来坐着,都是小孩子家的玩闹,你林弟弟、林妹妹早不记得了。”
林祈安接口道:“祖母说得是,宝二哥一大早这般伏低做小,不知情的还以为我们兄妹俩是那得理不饶人的呢。”
这话既表明自家占理,又显示出已经不愿计较。
在场知晓昨日情形的贾探春,忙走上前拉着宝玉打圆场,笑说:“就是说呢,林家哥哥早不放在心上了,宝二哥就别再提啦。”
见贾母笑的僵硬,处处袒护贾宝玉。林祈安此刻算是看清自己最大的 “缺点”,就是太重亲情。
因着上辈子原生家庭和睦,又有这辈子贾敏临终前,对贾母的思念与不舍,林祈安实在无法像对王夫人那般,恶意揣测外祖母。
但今日见了薛家母女,他才恍然意识到,那一封封催林黛玉上京的信,怕是因着贾母想与王夫人‘打擂台’的心思。
也是,五个手指也有长短之分,想来外孙终究是比不过身边长大的亲孙子了。
厅内众人聊的火热,林黛玉被姐妹们围着说笑,贾宝玉站在一边,频频想挤进去,只是黛玉并不主动接他的话,只有姐妹们偶尔打趣调解一番。
林祈安笑着向贾母说道:“既已向外祖母请过安,孙儿便顺便告知一声。昨日送去林府的许多箱笼尚未安置妥当。又因着父亲两年后恐要回京,宅子也需提前修缮一番,打算先带妹妹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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