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斑驳，洒在熙攘的街市上。
林祈安只带了小厮长庚，二人骑马，一路朝着和沈纪尧约定的地点而来。
到了茶楼跟前，他利落的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茶馆小厮。
轻轻弹了弹衣摆，而后抬步迈进茶楼大门。
小二见来人气宇不凡，忙堆笑相迎：“公子，您可是有预约？”
林祈安微微点头，报了身份，便由小二引着上了二楼。
行至包厢前，门口的小厮猜到这应是主子等着的人，便抬手轻轻叩门。
里面传来少年的回应声，林祈安示意长庚在门外候着，便独自进入包间。
室内，沈纪尧早已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张梨木雕花矮桌旁，少年身着一袭绛色箭袖锦袍，那锦袍上的丝线在光线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光，显得格外华丽。
他眉眼开阔，眸中透着一股英气，整个人意气风发，全然没有当日受惊时的慌张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位出身世家的金贵小少爷。
沈纪尧抬眼看向来人，不由愣神片刻。
林祈安今日一袭素雅的霜色锦袍，领口与袖口处镶着鸦青色云纹，显得低调内敛又不乏精致，眉如远黛却不失英气，双眸恰似寒星又藏着少年人的灵动。
不似上次匆匆一见时，刻意的朴素装扮，这身素雅且华贵的锦袍，尽显世家公子的清贵。
观之可亲，见之脱俗。
看到对方躬身行礼，沈纪尧才连忙笑道：“林公子来了，请坐。”
林祈安也不拘谨，在他对面坐下，问道：“沈公子可久等了？”
沈纪尧确实特意来早了一些，毕竟有昭明帝交代的任务，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
客套一番后，他略带歉意的讪笑道：“本想早些邀请林公子，好感谢出手相救之恩。奈何那日夜里，家中幼弟便因惊吓引发了热症，一连折腾了好几日，这才耽搁了。”
其实小公子确实生了场病，但第二日便好了。
只是长公主气不过，将沈纪尧关在家里抄了五日的弟子规。
加上纵马那五人，家族中总有人上门拜访，公主府便闭门谢客，只说小公子病着，要静养。
不过，公主府自然不是为了躲避麻烦，只是想多晾着那些人几日而已。
要不是圣上有任务给沈纪尧，估计他现在还得继续在家罚抄呢。
林祈安关心道：“竟有此事？如今可否好全？”
“已经好了，要不我也出不来。”见对面神仙似得少年面露担忧，沈纪尧连忙笑着回道，显出了几分少年人的憨态。
想到自己身负的重任，客套完，沈纪尧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水，故作姿态地啜饮了一口，瞬间又变回了那副矜贵公子的模样。
之后，故作稳重的关心道：“不知祈安兄家中可有人为难于你？”
林祈安放下茶盏，无奈一笑，坦白道：“不过是求我美言几句罢了。”
话毕，他扬声喊了门外的长庚进来。
长庚双手捧着一个匣子，轻轻放在桌上，然后躬身行礼，又退出去在门外候着。
沈纪尧见此，眉头微微皱起，问道：“这是？”
“这是薛夫人给我的，叮嘱我好好招待沈公子一番。” 林祈安如实回道，面上适时的显出几分难为情。
沈纪尧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喜，不耐道：“所以林公子是要替那纨绔求情？”
刚才还‘祈安兄’这会儿就‘林公子’了？
林祈安连忙解释：“自然不是，我如何能干涉顺天府办案？不过是推脱不过，如何处置全看沈公子定夺。”
沈纪尧见对方还算识相，这才隐去不悦，挥挥手说道：“既然是贿赂你的，那你就自己处置吧。不过，那薛家公子的事，恐怕不能简单了结。”
见林祈安并未开口求情，沈纪尧才冷笑了下，继续说道：“祈安兄，你可知道那薛蟠还带着人命官司？顺天府可是查出了他不少腌臜事，欺男霸女、鱼肉乡里、重利盘剥、草菅人命……多不胜数。”
林祈安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沈纪尧见此，也了然了，想着对方才到京城不久，此时之前和那薛蟠连面都没见过。
在联系当日救人之举，这模样，怎么看都是个嫉恶如仇的。
况且，皇舅舅只是让自己来试探态度的，也没刻意叮嘱，只让他随性发挥。
估计也并无太多猜忌和针对。
想及此处，他浅笑着说道：“此事圣上已然知晓，可毕竟因我公主府而起，又有你的恩情在中间，我自然不想让祈安兄难做，不知你对此人的处理，有何意见？”
话毕，沈纪尧意味深长的看向桌上的匣子，等着对方回复。
林祈安面上不显，心里已然看的明明白白。
顺天府主理，嘉禾长公主盯着，昭明帝也知道了……如今来问他意见？
他算个什么东西，这么大脸面？
这试探手法着实简单粗暴，果然，带着这副少年人的壳子，周围人连意图都懒得隐藏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这沈公子，太嫩！
他继续表明自己并无包庇之意，说道：“薛蟠此人，罪大恶极，当然是秉公处理的好。”
沈纪尧料到对方会这样推脱敷衍，身子向后靠了靠，面带为难，将自己琢磨好的话术娓娓道来：“只是，此事毕竟牵扯贾家、薛家、王家等，各方勋贵势力。如今你林家的恩情又夹在中间，不顾及你的面子我实在不忍，轻轻放下又难解我心中郁结，祈安可有两全的办法？”
林祈安听到这番追问，誓要自己给出个明确答复的样子，岂能不明白这是皇家授意的试探？
看来昭明帝对林家和勋贵的关系，还是存着一丝芥蒂。
看来必须得摆明立场了，但又不能回答的太过成熟老练，以免引起更大的猜忌。
于是他皱眉故作思索一番，为难道：“本朝律法，故意杀人自然是要判处死刑的，但薛家财大气粗，难免提出‘以钱抵罪’摆脱死刑，其余四人也都是勋贵子弟，确实不便严惩。”
沈纪尧见他是非分明且懂得审时度势，不由共鸣道：“祈安兄所言，正是我所担心的，继续这么压着怕是迟早是这个结果，岂不便宜那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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