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
温羽,你不应该早就知道吗?
这个世界上,除了躺在医院的何秋晚,没有人真的爱你。
什么朋友啊,什么婚姻,不过是一个曾经被她踹掉的穷小子,跟他的妹妹,合起来对自己诱捕的一个牢笼。
在报复自己吗?
报复她这个仇人的女儿。
报复她当初跟他分手。
报复她的赌约。
她忍着眼眶的泪,不想狼狈的就这么滑落下来。
仿佛是最后的尊严一样。
胸腔仿佛要爆炸掉。
她不想听什么解释,眼前的这一切不够明显吗?这一切,不都是自己自讨的苦果吗?
她真蠢,相信了一个人的心,不过为时不晚。
撞得头破血流了,自己把苦果吞了,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宋青恕看着女人赤红凌厉的眼睛,那里带着厌恶,赤裸裸的嘲讽,冷的他心脏发疼,她的视线像是世界上最残忍的酷刑,可以随时的把他浑身的筋脉凌迟掉。
他第一次在温羽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或许,或许上一次,在他见不到的时候,在七年前,她离开燕城,跟自己分手,也是这样的。
宋青恕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让她怎么挣也挣不开,用尽最后的力气,喉结翻滚,颤的不成样,他知道她怕疼,但是他也知道,他松手了,她就会走了。
“你听我解释可以吗?”宋青恕试图让温羽平静下来。
“祝福你们还不够吗?我多愚蠢!还要听你解释我亲眼看到的一切。”
温羽看着墙上的那一张全家福,又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陈雁君,女人双眼失明,但是从表情上,已经猜出了自己是谁,对方捏着手里的盲杖,浑身颤抖,温羽平静的看着她,陈雁君也抬起头看向她。
一双泛红自嘲的双眸,一双空洞失焦苍老的眼。
她看着宋雪芽。
将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袋子倾倒,里面的首饰盒跟风铃掉落出来,宋雪芽愣了一下,弯腰捡起来,“温...温羽姐...”
温羽笑了一下。
唇角的笑容加深。
她忽然觉得很累。
这里所有人,都是让她疲倦颤抖,胸腔发胀的根源,温羽觉得自己再不离开,她就会爆炸掉,她的神经会崩溃掉,她已经足够的理智了,足够的平静了。
她已经足够的收敛自己的脾气了。
做错事情的不是自己。
是她导致陈雁君双目失明的吗?
是她导致宋辉死亡的吗?
难道只有宋辉死了吗?她也没有了父亲,她的母亲也躺在医院里面。
难道只有他们失去了家人吗?
她也什么都没有。
她已经努力的在做一个妻子了,她给丈夫送礼物,她跟他互相交换行程,他们会一起看电影,一起逛街,一起逛夜市,她没有胡乱的对他发脾气了,她什么都没有做,她没有错。
她重新的敞开了心扉,交了朋友。
她愿意与朋友互相倾诉,愿意交换礼物,一起度过闲暇时光。但是这些不是善意,是插向自己的刀,人家和和美美的一家人,自己什么都不是。
温羽猛地抽出手,转身经过孟熙语的时候,她看着孟熙语脸上的无措,惊愕,仿佛受到了惊吓,“温小姐...你应该是误会了...我跟青恕没什么关系的....”
瞧瞧,她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呢,她没有砸了这一场生日聚会,没有大吵大闹,她只不过是平静的走进来,然后平静的走出去。
好像自己成了一个罪人一样。
好像如果自己不出场,那么今晚上,他们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的。
温羽走出单元楼。
一双手,攥住了她的肩膀,嗅到了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温羽被抱在坚硬的怀抱中,她忍耐的情绪忍不住爆发,挣扎着,撕扯着,想从男人怀中出来,她低头咬着他的手臂,咬着他的肩膀,咬着他的手腕,狠狠的咬着男人的手骨,但是一直到咬出血,他也不松手。
她像是应激而癫狂的野猫,瘦弱的身形爆发着宋青恕都控制不住的力气,
“放开,松手,你别碰我!”
“温羽!”他也浑身发抖,想抱住她。
“你想解释什么,解释孟熙语怎么在你家,解释孟熙语怎么打开你的车门,解释你跟你妹妹联起手来骗我!”
“只有她在你的家里,怎么没有其他人?怎么没有何文?你妹妹怎么不带她的同事过来给你妈庆祝生日?你怎么不带其他的兄弟朋友过来给你妈庆祝生日!怎么只有孟熙语!怎么没有你们家其他的亲朋!”
“你难道不知道孟熙语喜欢你吗?留一个喜欢你的女人吃饭,这不是在创造机会是什么?”
“我之前也觉得你或许会有点喜欢我的,但是现在我看明白了,你不过是想报复我,你真的会让我带走你的20亿吗?我的下场不过就是吴芳浓那样,你宋青恕是什么人啊上市公司的总裁,你随随便便一根手指头,就能让我有无数种办法把这20亿吐出来,到时候你是不是想看我对你摇尾乞怜,然后你沾沾自喜,终于在当年跟你分手的富家千金身上出了一口气。”
“我是你的万分之一,不是吗?”
她亲耳听到的,永不敢忘。
“我在你的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捏着她肩膀手的慢慢发紧,心脏也被狠狠勒住,他想让温羽冷静,但是他发现自己也无法冷静。他再次重复,抑制不住喉咙深处的颤抖,“温羽,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是。”
温羽又重复,“是!”
温羽推他,“我说是,你听不到吗?”
他静谧的像是一堵坚固却带着裂痕的墙,风雨冲刷,日月星移,裂痕不断地加深,不断地被修补,光鲜的外表,新漆之下千疮百孔。
宋青恕听着她一声又一声的是,她说的这么干脆,丝毫没有任何的犹豫,眼底只有冷嘲跟厌恶,她继续咬着他的手,咬着原本就咬伤出血的手腕,咬到可见白骨,她用一切方式想要挣脱他。
她生气的时候,情绪冲头的时候,情绪很尖锐,说的话也是尖锐的。
温羽哭了。
没有忍住。
脸上布满了泪痕,就这么看着他。
她停下了挣扎。
静默的流着眼泪。
那双眼睛里面,凉的厉害。
宋青恕松开了手。
原来比起疼痛,比起她刺人的话,她哭,才是最让他难受且无法自控的。
温羽转身走了。
宋青恕的双手垂下,手腕上的血划过手背,她咬的很深,恨不得咬下一块肉,他不愿意松手,宁愿被她咬着。
手腕上的伤口齿痕撕扯了一块血肉,翻了出来。
他的手背因为疼痛生理性的颤抖,但是宋青恕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呼吸无法平复,胸腔颤抖,一直看着温羽离开的方向。
有单元楼的住户走进来的时候,跟宋青恕打了个招呼,忽然看见地面上滴滴答答的血迹吓了一跳。
宋青恕也没有反应。
一直到背后传来一道声音,“陈阿姨,陈阿姨你怎么了。”
陈雁君摔倒了。
宋青恕缓缓的,僵硬的转身。
回到了客厅里面,“孟小姐,我家的家事,请离开吧。”
孟熙语尴尬的站在客厅里面,红了眼睛。
陈雁君扶着宋青恕的手臂,“青恕...刚刚那个人,是温华城的女儿吗?”
男人的嗓音清晰且坚定,“她叫温羽,我们结婚了。”
陈雁君‘看’向自己儿子的方向,久久沉默。
-
酒吧内。
温羽点了根烟,托着腮,平静的喝光了杯子里面的酒,耳边是劲爆激昂的声音,她的脸上一片冷漠,只是一杯一杯的喝酒。
有人搭讪。
温羽全部无视掉。
她想找个朋友倾诉,但是好像没有人可以听她的倾诉。
她没有朋友。
温羽也不想交朋友。
都是假的。
骗人的。
温羽很烦,摸了一下脸颊,脸颊凉凉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哭了。
温羽不爱哭。
更不想为了宋青恕哭。
喝了点酒,酒精并没有麻痹掉她的思绪,原来,人不舒服的时候喝酒,其实不管用。
她下意识的想摸一下包。
哦,包不在。
包在车上,但是她没有开车来,那是宋雪芽的车,她不想开了,钥匙她也丢在她小区里面的草丛了。
她想去找何秋晚, 只有妈妈才是真的爱自己的。
付了钱,温羽要离开的时候,一道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温小姐,这么巧啊,一个人喝酒多无聊啊,不如我陪你喝两杯?”
“滚。”温羽不想理会对方。
陈杰又凑上来,挡住了她的去路,“温大小姐,脾气还是这么大啊,我们都是老同学了,何必这么见外。”
陈杰下意识的要去抓温羽的手。
下一秒,温羽转身拿起空瓶,朝他头顶挥过去,瓶身炸开,玻璃碎片四散,陈杰捂着头尖叫哀嚎,嘴里骂着‘他妈的贱女人’诸如此类的话,见温羽走了,几步冲到过去,“打了老子就想走,看我怎么收拾你。”
温羽的眼神很冷,桃花眼里面没什么什么情绪,只有一片雾霭冰封。
她一点不怕陈杰的威胁,她正好想发泄。
有人走了过来,拨开了她跟陈杰,站在两人中间,是蒋扬。
陈杰一看到蒋炀,瞬间萎了,一脸血还笑着谄媚。
跟孙子一样。
蒋炀看向温羽,“你没事吧。”
“嗯。”温羽的神情淡淡的,点了下头,转身往前走,她现在只想去医院陪在何秋晚身边,她好累,好想趴在母亲床前睡上一觉。
蒋炀看着温羽纤细的背影即将走远,又看了一眼陈杰,陈杰哪里还敢多说什么,蒋炀是在酒吧外追上了温羽。
11月底,晚上11点,冷风吹的人浑身发麻。
温羽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双手环抱住自己,她以前从未觉得,晚上的风可以这么冷,吹得她骨头疼。
她打了车,司机已经接单,但是还没来。
蒋炀走过来说,“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温羽摇头。
平静的看向前方,一片寂静深夜。
蒋炀脱了外套,一件黑色的刺绣夹克,披在了温羽的肩膀上,“你不让我送你,衣服总要披着吧。”
温羽确实很冷。
不仅仅是被吹得冷,她觉得浑身发麻,道了谢,漂亮的睫毛垂下去,她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不想社交,她只想在自己一个人。
车来了,温羽上了车。
蒋炀看着车辆远去,回到了酒吧。
卡座一角,几个富二代在这里喝酒,“蒋少这么快就拿下曾经的校花了吗?怎么回来了,今晚上不去酒店度过美好的一夜。”
有女生往蒋炀怀里贴,蒋炀顺手揽过细腰坐在沙发上,“哪里有这么简单,温羽可没有这么好搞。”从高中到现在,傲的狠。
这个时候陈杰走了过来,头部包扎了一下,“蒋少,这就是小露。”
陈杰拍了一下那女人的臀部,小露立刻扭着腰走到蒋炀身边,她有一张跟温羽五六分相似的脸,蒋炀挑了眉,推开了身边的女人,小露羞答答的坐进了他怀里。
陈杰,“蒋少,您看我那个投资的事儿...”
蒋炀没出声,反而是身边有个富二代笑着说,“我听说你以前在学校里面就是我们蒋少的同学。”
陈杰,“是是是,同学,是同学。”
“是同学吗?不是狗腿子吗?”有人哈哈笑着。
“狗叫会吗?叫几声,我也给你投资投资。”
陈杰,“汪汪汪汪。”
他像是一只哈巴狗,头部裹着滑稽的纱布,笑的谄媚,弯着腰,甚至趴在地上,逗得周围几位富二代哈哈大笑。
蒋炀抬了下手,“滚吧,回去等消息。”
-
温羽这一晚上在医院里面,她将脸贴在何秋晚枯瘦的手背上。
温羽说了很多。
但是都是最近发生的一些日常有趣的事情。
她没有说不开心的事情。
虽然何秋晚不会回应她,但是温羽知道,母亲会担心自己的,她不希望这些不开心的事情被母亲听到。
感受妈妈手背上的温度。
温羽趴在病床边,闭上眼睛。
脸颊布满泪痕。
但是她睡得不安稳,睫毛时不时颤抖。
准确来说,温羽并没有睡,只是闭上眼睛。
这一晚上,同样无法入睡的还有很多人。
陈雁君想起丈夫离世的那天,下着大雨,有人过来喊她,她眼前发黑,颤抖着走到宋辉的尸体面前。
宋雪芽看着手里一枚雪花造型的黄金吊坠,红了眼眶,她输入了好多字,删删减减,却不知道怎么发过去。
对不起这三个字,太单薄了。
她羞愧自责难捱。
宋青恕来到了三楼最里侧的卧室,坐在这里一夜,他可以看到,窗外寂寥的明月,淡淡月华清辉落在窗前。
墙壁上的画,橱窗里面的物品,摆件,珠宝,雕刻了一半的月亮木灯,风铃,关于温羽的很多东西。
一片被封在密封盒中的树叶,干枯,氧化。
旁边的卡片上字迹清晰的写着。
橱柜里面,放满了东西,每一样都有着记录。
“第一次亲她的时候,头顶香樟树落下一枚树叶,落在她的头发上,我带了回来。”
“她的雨伞坏了,递给我,我修好了。”
“她床头挂着的风铃,我找到的时候贝壳碎了,用胶水拼起来,风吹的时候,声音还是很好听。”
“这枚黄钻彩宝胸针拍卖货号是126,她的生日,我觉得她戴在手上一定会好看。”
“XX年XX月于香港佳士得拍卖明代粉青瓶,远远地看,很像她,我竟然觉得一个瓶子很像她。”
“XX年XX月跟贺总打高尔夫,他太太是江南人,送给我一件双面牡丹苏绣长明绢扇,我记得她母亲喜欢牡丹。”
“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胸针,这里有二十二款了。”
“她应该喜欢戒指吧,毕竟她的手这么漂亮,这里也有很多戒指。”
“X月有人送了我一瓶酒,是她出生的年月份。”
....
清晨的光,落入室内。
隐匿黑夜的身形逐渐落入明亮光线,宋青恕纹丝未动,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僵硬深刻的雕塑。
窗户,敞开着。
外面传来声音,周姨,“太太,你回来了。”
宋青恕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出去,桌面上的钢笔被带的滚落在地上,他下了楼,看着走进来的温羽,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身形都没有这么僵硬了。
她,回来了。
女人抬起眸,瞳仁清冷,带着外面冷风的气息。
长发微乱,看上去并没有梳理,脸色很白,她看着他。
两人不过三四米的距离。
宋青恕的胸膛微微发颤,他朝着她走了两步,猛地听到她沙哑又平静的开口。
“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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