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单人课桌摆在戏剧学院大门外。
姜梵音拉开凳子，坦荡落座。
半个小时后，段美玲咯吱窝夹着一份刚刚印刷出炉的黑白试卷，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姜同学，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做人要敢作敢当，承认笔试作弊，看我心情，兴许可以酌情帮向考委会求一求情。”
段美玲翘着嘴角，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姜梵音：“多谢段主任的好意。”
众目睽睽之下，她要是公然承认作弊，岂非被定在耻辱柱上，这辈子都休抬起头做人。
更何况，绑架的事，段美玲都做得出来，段美玲又怎会突然间良心发现，帮她向考委会求情？
她才会被段美玲的虚情假意打动！
“既然你冥顽不灵，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段美玲从咯吱窝抽出试卷，摊平放在课桌上，拔高声调，给围观群众交代道：“本次重考试题所用时间和总题量，皆与上次笔试保持一致。”
说完，收回视线，背对围观群众站好，肆无忌惮地对姜梵音险恶一笑，“姜梵音，这是你自找的。”
姜梵音眨巴着大眼睛，当段美玲在放屁，伸手朝人群最前面的考生借了支钢笔，便埋头开始作答。
试卷一共七页，题量是没变。
第一页还没做完，姜梵音就发现问题。
题目难度明显超纲。
数学大部分题，需要用到大学高等数学。
语文通篇是拗口难懂的古文。
英语阅读堪比专四专八难度。
更恐怖的是，整套试卷没有一个选择，全是填空和问答。
姜梵音暗道段美玲够歹毒的，连凭运气蒙题的机会都不给她。
时间悄然流逝，毒辣的太阳挂在天空正中央，地面暑气蒸腾，好似想把人烤化。
汗水打湿衣服，姜梵音掏出手绢擦汗，暗自给自己鼓劲，她一定要扛住，坚决不能中暑晕倒。
沈寒年和民警尚未赶来，她孤立无援。
这次重考是她争取来的，如果抓不住这次证明自己的机会，被段美玲扣上考试作弊的帽子，即使日后她说破嘴皮，也不会有人相信她是被冤枉的。
围观的人群揪着衣领扇风，热到口干舌燥，却不舍得走。
戏剧学院建校以来，就没有笔试重考的先例，他们今天算是见证历史了。
“你们说那个姓姜的女同学这次能考多少分？”
“考满分。”
“考零分。”
“和上次一样的分数.......”
人们交头接耳，热衷于吃瓜看热闹，闲着无聊，开始小规模打赌押宝。
姜梵音专注做题，心无旁骛。
在被晒到脱水前，她提前举手示意终止考试。
“我答完了。”
姜梵音咬牙撑着桌面站起身，身形微微打晃，脸颊手臂小腿等裸露在外的皮肤，冒出颗颗显眼的红疹子。
她的皮肤娇嫩，以至于暴晒之下，紫外线过敏，产生轻度晒伤。
“考生答题结束，接下来是当场阅卷。”
段美玲以为姜梵音会垂死挣扎，熬到考试时间截止的最后一秒。
段美玲垂眸，看了眼手中的计时器。
距离考试结束还剩半个多小时，姜梵音就坚持不住，认怂了！
段美玲得意轻笑，从另一个咯吱窝下抽出答案，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红钢笔，对试卷进行批阅。
姜梵音唇瓣干裂，身体像被火烧过似的，刺痛难忍，脚下发虚，扶着大门外的栏杆，这才勉强站稳。
围观的群众好奇考试成绩如何，一股脑地挤到她前面，目不转睛看着段美玲在试卷上一通打钩画叉。
数学从第一题开始，姜梵音三连错。
段美玲嘴角笑意加深，正想着姜梵音真考了零分，她等下要如何羞辱姜梵音，然而，当她越往后判，越是心惊不已。
“数学大题答案全对了，厉害啊。”
“英语满分！英语竟然是满分。”
“语文作文居然是用文言文写的，我的老天爷，这是一个高中生该有的水平吗？。”
“小三科也是接近满分，几乎扣分项。”
所有人都在感叹姜梵音的成绩，殊不知八十年代的教育水平，和后世压根没有可比性。
这个年代，人才稀缺，信息相对闭塞，教育资源落后，会说上几句英语，就能以文化人自居。
沪市对外开放，发展经贸，注重培养外语人才。
每年高考英语考试，对这个年代的考生来说是地狱级别难度，殊不知，这种地狱级别难度，也就是后世小升初考试水准。
所谓专四专八难度，顶天就是后世的高考的出题标准。
英语如此，其他学科也大差不差。
曾几何时，令姜梵音痛不欲生、欲哭无泪的高中三年学习生活，如今却成了她的隐藏金手指。
段美玲黑着脸核算分数。
440分！
试卷都要翻烂了，段美玲愣是找不到多余的扣分点。
字迹端正，卷面干净整洁，考试过程由成百上千双眼睛盯着，不存在作弊造假。
段美玲心底一沉，不愿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
“440分，这个成绩不算低，放在上次特招笔试成绩排名里，也是能进前五名的。”
“你们发现没，重考题目难度明显加大，很多题我读都读不懂，姜同学居然能做出来，还是接近标准答案的满分作答。”
“这么难的试卷，姜同学都可以对答如流，上次考试又怎会作弊。”
“考委会冤枉考生，险些让戏剧学院错过一个好苗子，段主任，你们考委会就没有什么说法吗？”
“段主任，你说话啊。”
“段主任，现下该轮到你向姜同学赔礼道歉了吧？.........”
舆论口风逆转。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孰是孰非，当下了然。
段美玲遭遇围攻，她要是不表态，一人一口唾沫星子能淹死她。
可是，要她向姜梵音低头道歉，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姜同学，我们考委会疏漏，给你带来困扰。”段美玲走出人群，假惺惺握住姜梵音的手，体贴道：“大热天的，看你状态不大好，学校有医务室，你要是不舒服，我先送你去医务室让校医瞧瞧，万一中暑导致流产就不好了。”
流产！
围观群众大眼瞪小眼，谁怀孕了？
姜梵音怀孕了！
看姜梵音嫩生生的模样，肯定没到领结婚证的合法年龄。
所以.....姜梵音没和男人结婚，就被搞大肚子！
围观群众又吃到一个惊天大瓜！
震惊之余，思虑到如果让姜梵音这样道德低下的人，以公众人物的身份，出现在大众视野，岂不是在宣扬作风不正的错误价值观。
万一有女孩子效仿，这个社会不就乱套了！
此等歪风邪气，绝不可弘扬！
“一个女同志，管不住自己裤腰带，长得再漂亮，成绩再好，也是烂货，破鞋。”
“我不同意姜梵音报考戏剧学院。”
“我也不同意.......”
群众们思想保守，口风转变，特别是一些男同志，大肆指着姜梵音的鼻子，施展荡妇羞辱。
段美玲良心未泯，眼中有一瞬间的闪躲和迟疑。
她也是女人，自然懂得名节对女人来说有多重要。
她年轻时，躺在郊外简陋的手术台上，清晰感受活生生的孩子变成一段段模糊的血肉，从她身体剥离。
爱人离她远去，她因为那次手术彻底失去生育能力......。
她今日破釜沉舟，违背个人底线，姜梵音莫怪她不择手段。
要怪就怪姜梵音，一个农村来的乡巴佬，非要自命不凡，觊觎她侄女段明月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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