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有一扇窗户，窗户上钉着厚厚的皮子，靠近窗户能闻见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周予安动手将皮子拆掉，发现窗户背面有些黏腻，凑近了细闻，像是煮过肉的味道。
“窗台下煮过肉，且是近两日才煮过的。”握着灯烛凑近墙面：“窗户下的墙面没有粉刷，大概是凶手觉得这里不会留下什么，然而就是他的这个疏忽，反而留下了他的犯罪证据。”
秦方凑过去，发现烛光照着的地方有一些碎的肉沫。
周予安用簪子拨了拨，告诉秦方：“是从锅里溢出来的！秦捕快煮过肉吗？煮肉的时候会有很多泡沫，泡沫会从锅里溢出来，有一些沾到了墙上。泡沫里会夹杂着一些稀碎的肉沫，待泡沫消失后，这些肉沫就沾在了墙上。女子做饭时，通常会随手擦拭墙面，然凶手不一定有这个细节。就算有，也会在这个地方忽视这些细节，因为这里不是厨房，是命案现场。”
秦方神色一变，遂让捕快们将小海拿下。
小海没有反抗，只用那双冷漠的，毫无感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周予安。
“被害者的尸体被切成了上百片，手脚以及内脏被蒸煮过，并被整齐地放置好。抛尸用的布料是干净的，为防血水或者油腻弄脏了外头的布，还特意垫上了一层隔油纸，可见凶手是个做事极其仔细，有耐心，且爱干净的人。凶手不是第一次杀人，且对杀人碎尸这种事情习以为常，第一次杀人的绝不可能将尸体处理的如此干净利落。凶手不是大夫，但他对草药有一定的了解，尤其是止痛类的。为什么？因为凶手享受的是那个过程，他更希望死者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分尸，想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将死者的痛感降到最低。”
“姑娘说的我浑身发麻。”年纪较小的那个捕快搓了搓胳膊：“凶手是小海吗？”
小海微微勾着唇角没有说话。
周予安举着灯烛在屋里转了一圈儿继续道：“凶手，男性，作案时年龄在16岁到二十岁之间。相貌端正，气质温和，显得有些内向。单身，未婚，常年与病患相处，故而接触到了许多的药方以及草药，对其药性和药效都有一定的了解。住的偏远，但却时常去附近的镇子上走动，除了采买药物外，还要置办一定的生活用品。镇子上的人对他有印象，却并不熟悉。”
小海冷笑，依旧没有说话。
“死者住在药房附近，家里条件不好，有可能在药房里帮工，与凶手相识，很信任他。凶手就是利用死者对他的这份信任才将她带到这里的。”
“我是凶手我承认了，姑娘还想说什么？”
“这么快就承认了？”周予安走到小海跟前：“不承认也没办法，你跟抱琴过过招，知道自己打不过她。况且，这里还有这么多捕快，你就算插了翅膀也飞不了吧。”
小海冷哼一声，将头转到别处。
“跑不了是一方面，掩盖不住这个案发现场是另外一方面。”周予安剥了一块儿墙下来：“这满屋子的血迹就是你犯案的证据。”
“是又如何？我承认了，我就是凶手。”
“承认了就好！”秦方掐住小海的后脖颈：“你做的这些事情我二叔知道吗？算了，就算我二叔知道他也拿你没办法，他又动不了。早知道你是如此穷凶极恶之人，我二叔当初就该让你饿死在街上。”
“你以为你二叔是什么好人？”小海冷笑着：“我是孤儿，但我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孤儿。”
“孤儿就孤儿还分哪种孤儿？”抱琴摇头：“我也是孤儿，但我不认为我跟别的孤儿有什么不同。爹死了，娘没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没有一个能指望上的，不是孤儿是什么？难不成这孤儿还分三六九等？”
“琴姑娘跟周姑娘不是表姊妹嘛，怎么琴姑娘是孤儿？”秦方下意识地问了句：“我不是要打听琴姑娘的私事，我就是觉得奇怪。”
“是表姊妹，远房表亲，表姐就是见我可怜才将我带在身边的。”抱琴回得极其自然，“不是在说凶手吗？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是你自己要扯的。”小海又是冷哼一声：“咱们出去说行吗？二爷睡了，客房里有现成的茶点。夜还长，诸位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说。过了今晚，我不一定想说。”
“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抱琴推了他一下：“就这满屋满墙的血，你一个字不说照样判你。你不说憋的是你自己，又不是我们这些人。”
“你——”小海恨恨地盯着抱琴，“不想知道就算了，小爷还不想开这个口呢。”
“琴姑娘不想知道，我想知道。”秦方跟在后头：“我想知道你成为孤儿跟我二叔有没有关系。还有，你为什么要杀人？杀人就杀人吧，为何要用这种极其残忍的方式？她跟你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第一个问题，成为孤儿既与二爷有关也与二爷无关。”小海道：“我爷爷跟我爹都是已故北狄王的亲随，我爷爷是被毒杀的，爹是在家里失踪的。他跟另外一些失踪者一样，被二爷跟他的那些师兄弟们砍了头。我奶奶和我娘上吊了，我看过现场，伪造的，她们跟我爹还有我爷爷一样，都是被人谋害的。我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可我拿他没办法。他位高权重，我去找他报仇等于以卵击石。”
“所以，你不是我二叔从路边捡回来的。”
“是路边，只是那条路有些不同寻常罢了。”小海垂着眼睛：“我是不愿跟他回来的，可他说他知道我妹妹的下落。我有个妹妹，当时尚在襁褓中，我在家里没有找到她。二爷说她还活着，但不能告诉我她的下落，说了我们都要死。二爷承诺我，在他离开人世前，一定会将我妹妹的下落告诉我。这也是我这些年尽心尽力照顾他的原因。我想让他活得长一点，长到我有能力去保护我的妹妹。”
“对我二叔动手的人是谁？”
“你最好不要知道。”小海斜了他一眼：“知道了对你们秦家无益。”
“好，我不问。”秦方深吸一口气：“你杀人这事儿跟我们秦家总是没关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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