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离无意隐瞒，把擦拭锃亮的箭头置于冯二摊开的手掌心上。
须臾，冯二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箭头上有独特的标志，为本地有名的帮派——鱼鹰帮所有。
“顾公子能从鱼鹰帮手底下死里逃生，那这一箭之苦倒算不得什么了。
一箭换一命，值！”
顾清离错愕，诚心问道：“能否请二当家详细讲讲，这鱼鹰帮是什么来头。”
“你当真不知？”
冯二见顾清离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心里不由地嗤笑。
哼，连自己仇家是谁都不知道，空有一副好皮囊有什么用。
他昂起头，神色颇有得意。
“这鱼鹰帮由来已久，早在我祖父辈就已经存在，帮中净是些蛇虫鼠辈，无恶不作之徒，落入他们之手，不死也要缺条胳膊少条腿。
前些年鱼鹰帮在青州府横行霸道，小爷我最看不惯他们的行径，借着一个机会搅了搅他们的老窝，从此他们安分守己了不少。
我青山寨早已改邪归正，他们依旧偷鸡摸狗，不干人事。 ”
冯二话锋一转，“奇就奇在，自从鱼鹰帮领头易主之后，竟然跟官府扯上关系，成了官家的走狗。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喂，你到底犯了什么事，让他们这么大费周章搜山？
说来听听，看小爷能不能帮你？”
顾清离确实没听过鱼鹰帮，但是他初来青州府，不曾与人结下梁子。
在通州辗转到此，自从半途寻到那块玉佩开始，事情就变得蹊跷了。
他望着眼前脸上稚气未脱的翩翩少年，脑中浮现“老成持重”这四个大字。
或许可以通过他多打听点消息。
“二当家的意思是，鱼鹰帮暗中听从官府差遣，也就是说……”
余下的话，冯二摇摇头咋舌道，
“啧啧，也就是说，你可能得罪了官府的人，不妙哇！ ”
换而言之，这拨人与此前刚出城遇到的那批刺客不是同一个目的。
顾清离无奈地笑了笑，自己这条命当真值钱。
恰此时，晏南枝端着药过来，听到冯二的话一惊：“什么，追杀你的人是官兵？你也得罪了官府？”
当日在医馆内听柳三刀的口气，分明对官府嗤之以鼻，那伙人又怎么会是官府的人呢？
听到声音，两人几乎同时转身看向正朝自己走过来的晏南枝。
顾清离眉头一拧，捕捉到晏南枝话里的信息。
“你说‘也’？是什么意思？”
“嘘！”晏南枝朝四周望了望，又转过头朝药碗里吹了吹气，递给顾清离，眼神突然间一暗：“告诉你们也无妨。冯二我是信得过的。
至于你，反正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况且你的随从刘同早知道了我的秘密。 ”
她环顾四周，声音放轻，“我失手杀了养父的儿子，那小子对我图谋不轨，老天作证，我真是防卫过当！”
顾清离眼里闪过一丝同情，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女子，原也是个可怜人。
冯二挥起一拳打在树干上，愤愤地道：“竟然是那个人渣！南枝，你怎么不早说，小爷我正手痒痒，他竟然欺负到你头上来了，难道他不知道你是爷的人吗？”
冯二气得满脸通红，白净的脸上怒意明显。
土匪头子重情义，实属难得。
晏南枝尴尬：“冯惊羽，注意你的用词！什么你的人，我的人。再说他人都已经死了，我跟赵家已经彻底决裂，也不会回那个家了。”
“我就说那赵屠户一家不是什么好人，你偏不准我插手你的事。现在好了，南枝，以后你就留在青山寨，再没有人可以欺负你。小爷保护你！”
晏南枝无处可去，唯独这青山寨才是她最好的归宿，冯二美滋滋地想着，甚至他连俩人的孩子名字都起好了。
下一秒，晏南枝的话就给了他当头一棒。
“多谢二当家一番好意。可是我……另有打算。”
晏南枝故意无视冯二的一脸哀怨，当着顾清离的面，冯二只当是晏南枝害羞，暂且搁下话题，只等两人私下再谈。
晏南枝匆匆把话题引到刚才两人讨论的事情上，“刚才你们说鱼鹰帮是官府的人，可是在我百草堂见到的那个自称柳三刀的人，却说自己跟官府毫无瓜葛。”
冯二还沉浸在打击中，定定地想着什么，没有接话。
“他或许只是听令行事，真正说得上话的人藏在幕后。南枝姑娘，能不能跟我讲讲，那柳三刀长什么模样？”
晏南枝按照脑中的记忆大致描述了一番，“国字脸，络腮胡，三角眼，长相很凶，对了，他左边嘴角有颗很大的黑痣。
我去城里请大夫的时候，他就守在百草堂的后堂，我怀疑城里几家大医馆都被他们盯上了，所以才带你们来青山寨投奔二当家。”
晏南枝的话听在两人的耳里，各有一番滋味。
对冯二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南枝并不是第一时间来找他的，而是走投无路才想起他。
又是他自作多情了。
顾清离则是感激地看着眼前的姑娘，想到那天如此凶险的情况下，她独自去求医，从鱼鹰帮手底下侥幸逃脱，还能折回来把他们送上青山寨。
这个姑娘并不似表面看起来那般柔弱，除了有几分胆量外，还颇有算计。
难怪这个愣头青听了她要走的话，魂都丢了一半。
晏南枝被他看得一头雾水，抬起脸问道：“顾公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晏南枝担心青山寨受到牵连，冯二已经为她做得够多了，她还不起。
这个顾清离身份不明，既得罪官府，又被暗中追捕，想必犯的事不小，她得趁早把人弄走。
顾清离将她的顾虑看在眼里：“我已经让我的随从刘同下山打探情况，不出意外的话，三日之内就能下山。”
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少女明艳的脸上，越发衬得晏南枝肌肤白净，玲珑剔透。
想到她刚才说自己另有打算，鬼使神差地，顾清离突然好奇她的打算是什么。
“南枝姑娘呢？”
回了魂的冯二立马回道：“南枝自然是要留下的，她……”
“我要去上京找人。”
晏南枝说得斩钉截铁。
“不行！且不说这山高路远，就算你到了上京，孤身一人怎么存活？上京不是青州府，那里鱼龙混杂，你无依无靠，无法立足的！”
冯二心中焦急，话音不自觉拔高几分，要怎么说这个倔丫头才会听他的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又不是小孩子，会顾好自己的。”
“南枝，你别走好不好，你走了我怎么办？” 冯二硬的不行来软的。
“不行！”
……
两人你来我往地争执一番，顾清离只是静静地旁观，眼神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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