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枝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顾清离说得对，投资确实有风险，她要知道游戏的详细规则。
“以两年为期，祖母若是恢复康复，你我一拍两散还是续约，由你说了算。
但是生老病死乃人世常态，万一中途祖母百年西去，两年契约一满，我绝不再纠缠。
至于报酬，你来开价，只要在我承受范围内，绝不苛待姑娘。”
晏南枝眸光一亮。
下半辈子的幸福日子靠你了，顾清离！
似是看出她的心思，顾清离补充道：“不过，顾某也并非有金山银山，只是祖上略有薄产罢了。
我相信南枝姑娘心地善良，也不是狮子大开口的人。”
好小子，把她捧这么高，也不怕摔死她。
晏南枝在脑子里飞快地盘算，她在现代薪水每月一万左右，一年十二万，折合银子不到一百两。
不过那是给私企公司做牛马不能算。
眼前这个贵公子可不是寻常东家，要太少了，看不起人似的。
“五百两。”
晏南枝忽地伸出一只手来，毫不犹豫地送到顾清离眼前。
五百两，对小老百姓来说，是天文数字。
她就是把九峰山翻个遍，也攒不够这么多药钱。
但既然是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一个拉扯，她给顾清离留了还价的余地。
如葱白似的五根手指近在咫尺，带着阵阵幽香，昏暗中仿佛散发柔光，晃得顾清离有点恍惚。
他呼吸一滞，当即应道，“成交。”
参考梁国朝廷一品大员每年一千两白银的俸禄，她只开口要五百两，嗯，已经很是手下留情了。
“……你可是同意了？” 晏南枝有点不敢相信，果真是人傻钱多的地主儿子。
“为何不同意。” 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现下又帮助自己解决了一大难题，要五百两着实不多。
夜间视线受阻，马车行驶速度慢了很多。
两人满腹心事，价格谈妥之后一时无话。
晏南枝对刚才接下的这个大订单很满意，想比做生意要先投资几千两出去，回报效率不确定的情况下，这个事儿确实很适合现在的自己。
只是，她也不是完全没有顾虑。
比如，她的自由是否受限，要不要处理家长里短的糟心事，怎么跟顾清离每天在同一屋檐下相处不尴尬，佣金如何支付等等。
而顾清离在夜色的掩盖下，表面平静如水，内里却是心事重重。
他索性不去管，闭着眼睛好好睡上一觉再说。
对面，晏南枝悉悉索索地在包袱里摸索，顾清离听着那声音，很快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顾清离突然醒来，一睁眼，原本坐在对面的晏南枝已不见了踪影。
马车也不知何时停下来了。
顾清离掀开车帘，不远处的一块平地里，燃烧着一堆篝火，驱散了方圆几十步的黑。
晏南枝和刘同围坐在火堆旁，似乎在分享吃食，不时传来晏南枝说话的声音。
顾清离听不真切，心重隐隐腾起一团火，似这地上的篝火般越烧越旺。
他压下心里的不快，走到两人身旁。
“世子你醒了，这饼烤软了，趁热吃。还是南枝姑娘想得周到，以往我们都是吃冷的，谁知经火一烤啊，这口感不输刚出炉的饼。”
刘同见主子过来，忙站起身，把手里的饼和水递过去。
他这是头一次当着晏南枝的面称呼自己为世子。
自从认识晏南枝，刘同这块榆木疙瘩话都多了。
顾清离伸手接过饼，自然而然地坐在刘同擦干净的石头上。刘同自己则识趣地挑了一个更远的地方坐。
“夜里赶车辛苦，后半程换我来。”
“不用不用，我不累……”
刘同的拒绝被顾清离一记眼刀生生砍了回去。
刘同吓得一哆嗦，不知是不是错觉，世子对南枝姑娘好言好语，对自己却越来越凶了。
小栖完毕，三人重新出发。
刘同果然被赶到车厢内休息，不出半刻钟，里头就传来震天动地的鼾声，听得顾清离眉头一皱。
不出他所料，没多时，晏南枝也掀开帘子钻了出来。
马车两边各挂了一盏灯笼，随着车身的摆动左右摇晃。
饶是这样，也不过照亮方寸之间。
马儿走得不快，鞭子落在马尾，空旷的官道上不时发出一声脆响，马儿又得得得快跑起来。
“驾车技术不错，想不到你还会干这活。”
富人家的公子哥，按理说应该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顾清离微微侧头，对晏南枝的赞美不以为然。
“南枝姑娘，你会骑马吗？”他忽然问。
晏南枝是会骑马的，小时候师父对她的教导颇多，骑射舞剑，样样沾边，只是不精通。
“惭愧啊，技术不算好，上路没问题……”
对于晏南枝的答案，顾清离颇感意外，他原以为她不会。
顿了顿，他眼神落在远处，缓缓开口道：“小时候，很害怕高头大马。感觉它们像一堵高大的城墙矗立在眼前，惹急了甚至还会尥蹶子。
但是又羡慕会骑马的人，觉得非常了不起，所以总是缠着父亲，求他教我。”
“听起来，你们的父子关系还不错。”
顾清离一声冷哼，“父亲行伍出身，眼里容不得沙子。
他把我抱到马背上，教给我一些粗略的骑马技巧，然后一声不吭，在马尾上狠狠一抽，马儿便撒开蹄子跑起来。
我吓得只能紧紧抱住马脖子，连喘气都不敢，生怕一不小心自己从马背上掉下来被踩死。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风的力量，一直在我耳边呜呜作响。
我完全不知道怎样才能让马停下来。”
“后来呢？” 晏南枝紧张地问。
“我向他大声求救，风太大，吞没了我的声音。
他全然不为所动，甚至刻意忽略我的恐惧，一味在旁冷眼观看。”
“你呼救也没能唤起他的同情？”
狼爸也不会这样，把儿子的生命托付给一个畜生。
“这是他的一惯做派，让人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利用强大的求生欲自救。我慢慢地抬起身子，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顺着马跑的节奏调整身体的姿态，学着大人的样子勒停了马。”
顾清离凄然一笑,“我是哭着滚下马背的，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在他面前提过骑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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