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宽大，湿热，指腹粗粝……
许是手臂吃痛，握着的手微微颤抖。
晏南枝愣了愣神，瞬间明白，做戏做全套。
只是他为什么不换只手？
抬眼之时，却见顾清离正心如止水般目视前方。
容不得她细想，身子已经被一股力量拖进屋内。
窗户紧闭，室内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药香味。
顾清离深深地皱起眉，一脸担忧地朝前方的床榻走去，老太太难道真的病了？
侯在一旁的花嬷嬷站起来，恭敬地行礼，“可把世子爷您给盼回来了，老太太成天念叨您……”
她转身背对着床，朝顾清离使了个眼色，又略一转脸，目光柔和地落在一侧被世子牢牢牵住的晏南枝身上。
晏南枝挣开顾清离的手，脚步往后退一步，面上带笑，微微屈膝，算是见过礼了。
她记得顾清离交代过的话，但凡祖母屋里的人，她都要客客气气相待。
花嬷嬷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旋即站到一边侯着。
“祖母，孙儿回来了！”
见无人搭理，顾清离一脸失落：“祖母既然睡着了，那孙儿先回去，等您醒来，我们再来看您？”
说完，顾清离假装转身要离开。
“你敢！” 一道洪亮清脆的声音响起，顾老太太一把掀开被窝，从榻上翻坐起来，伸手在顾清离身上一顿乱拍：“你这个混不吝，还知道回来，还知道回来! 你可把祖母担心坏了！
旺福回来的时候你带了一句话给他，说是要给我带个人回来，说话可算话啊？”
花嬷嬷忙上前搀扶，心里暗暗好笑，这老太太怎么自己倒沉不住气了，说好的演戏呢？
顾清离双膝一弯人已经跪在地上，晏南枝见状，也赶紧学他的样子跪下。
“祖母，孙儿出门在外，没有一日不想您，也没有一日不把您的话放在心上。您瞧，人我已经给您带回来了。
南枝，快过来见过祖母。”
晏南枝心领神会，双手交叉贴紧额头，伏在地上甜甜地行礼：“南枝给老太太请安，祝老太太身体安康，福禄双收。”
胳膊被一双有力的手缓缓抬起，晏南枝受宠若惊地抬头，这老太太哪里像是生病的模样，力气简直跟她有的一拼。
见老太太双目炯炯有神，此时正来回打量着自己，穿戴贵气，却没有盛气凌人的气势，晏南枝不免也大着胆子迎上老太太的目光。
晏南枝上一世的外婆是个颇有意思的小老太。
她穿红戴绿，什么流行就玩什么，打网游、玩滑板，还跟她一道露营，总之怎么好玩怎么来。
眼前这个老太太，她的眼里少了王氏的算计，脸上神情真实自然，虽然是做了祖母的人，却一点也不显老，反倒肤色有红有白。
晏南枝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亲切的感情，没有半丝惧怕。
就这样两人看来看去，老太太不仅不生气，反倒噗嗤一声笑了：“姑娘，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老太太，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南枝觉得您亲切得很。”
“哦，是吗？那你倒是想想看，你跟我这个老太太何时有过一面之缘？”
晏南枝想了想，若是说她像自己外婆，不免有故意套近乎的嫌疑，反倒惹人厌恶。
她略一思索，认真道：“老太太面容温柔，眼神慈悲，您刚才俯身看我的时候，让南枝立刻想到了庙里的观世音菩萨。”
顾老太太一愣，这个说法倒是新鲜得很。
她喜欢。
“哈哈哈，你这丫头，生了一张巧嘴。”
一旁的顾清离和花嬷嬷都为晏南枝捏了把汗。
老太太看似温和好说话，实则就是个喜怒无常的孩子性子。
好起来把人夸出一朵花，耍起性子来人人都怕。
就拿刚才来说，花嬷嬷不要她喝那一杯冰镇饮子，她赌气偏要，花嬷嬷知道她的脾性，若是不依着她，这一屋子人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好在近日天气炎热，为避免中暑，少量引用也无大碍。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顾老太太拉着晏南枝的手坐下，见对方额上全是汗珠。
“去去去，把窗户打开，把冰桶搬进来摆上。”
晏南枝还以为他们都是不怕热的。
“老太太，我叫南枝，是青州人士……”
“祖母，您不是说过不问家世，只要孙儿喜欢就行吗？”
顾清离插科打诨企图把晏南枝的身世蒙混过去。
“你站起来说，平时没见你这么听话，怎么今日不让你起，自己不会起来？咦，你这手臂是怎么了，又受伤了？”
顾老太太俯下身子，用手重重戳了戳顾清离包扎好的部位。
“痛吗？”
晏南枝眼珠都要瞪出来，这个祖母有点虎。
“啊！”顾清离大叫。
“祖母，孙儿这是箭伤！昨日孙儿在城门外与一帮人厮杀，我让南枝先回城搬救兵，结果左等右等没有等到父亲的援助，幸好孙儿命大，不然今日您就看不到您的乖孙儿了。”
晏南枝大开眼界，顾清离真是撒娇的一把好手。
她没有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一面呢。
顾老太太惊出一背的冷汗，担忧地喃喃道：“那真是万幸！”
这事怎么没人来告诉她，顾老太太回望花嬷嬷，花嬷嬷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听到消息。
“丫头，你可还记得昨日几时到了府上？”
晏南枝回忆：“我担心世子有危险，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城里的，没有半点耽搁。到了府上大概申时过半。”
顾清离粗略一算，在毫不识路的情况下，这么短时间能赶到，晏南枝定是急坏了。
他心头微微一颤。
“祖母，孙儿这不是已经平安回来了吗，您就别操心了。”
顾老太太脸色变得柔和，双手捧着顾清离的脸，五官顿时挤成一团。
“回来了就好，你先回去歇着。花嬷嬷，安排一间上房给南枝姑娘，先派四个听话的丫头好生伺候。我要歇觉了。”
“是！”
这时，院子里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顾老太太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她迅速卧在榻上，“让他们父子俩出去说话，就说我歇着了。”
“是。孙儿告退。”
“南枝告退。”
两人退了出来，正好迎面撞上匆匆赶来的顾侯爷。
顾清离从出了门就换了一副面孔，见到顾侯爷脸色更是冷淡。
“受伤了？”
做父亲的问，明明很担心，还要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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